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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弦歌默(53)

  “夫人当真这样想?”

  我一个激灵险些从凳子上跌下去,那清朗似风半含戏谑微愠的声音不是李世民又是谁。半怨地剜了璃影一眼,原来是这个意思,怎么不明说。她无辜委屈地回望,“刚才秦王摆手不让奴婢说。”

  “请秦王掀盖头。”那些仆妇齐声道,李世民将我硬扯起来塞回床上,冷声吩咐道:“都下去!”脚步迭踏声重重而出,我心中暗自腹诽怎么就没看出她们那么听话。其实我是畏惧这样的独处,哀求地看向璃影,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拧眉冲着璃影道:“本王说‘都’下去。”她面上满是怜悯,以一种‘自求多福’的神情微微俯身退了出去。

  眼前素红一闪,盖头被掀起来随手扔到一边。一整天处于朦胧幽暗中对于突来的刺目光线不能适应,不自主地拂起水袖挡在眼前,却觉手中一阵冰凉,乌铜潜鲛酒鼎被粗鲁地塞进手里。

  “喝!”

  他也是锦服喜披,秀眉俊眸仿得日月精髓,气度雍华,只是腮边一抹不自然的酡红稍显不协。我蹙眉,好浓的酒气,那夜在东宫见识到他的酒量,这得喝多少才能成这样。发觉我盯着他愣愣出神,眉宇一挑坏笑道:“怎么,今夜才发觉爷好看?”

  脸颊烘烫浑身局促,与他离得太近呵气直喷到我鼻翼上,周身更觉闷热难耐,随意抬起手中的酒鼎就要往口里倒。胳膊猛地被人钳住,几滴酒酿溅出落到喜服上。

  “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看他绯色织锦长袖微垂,修长手指紧捏着酒鼎,恍然反应过来,顿时又羞又燥,手指微微蜷起勾上他的胳膊,扬头道:“喝呀,谁怕谁!”他似是忍俊不禁地看着我,轻品慢饮啄尽桂花酿。那味道儿还不错,清香似酝,蔓延在舌尖,馥雅沁人心脾,虽淡泽似水却缭绕不散。是否也是长久之意,我无力去想,因为那火辣浇灌在空腹中很快燃起一片焦灼烈焰,不由得捂住腹部微弯□体。

  “怎么了?”李世民俯□凝着我问,言语尽扫方才半怒含愠的戾气,平增几分关切。还能怎么了,饿得呗,我却羞于启齿只是逞强道:“现在知道关心我了,方才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可曾想起过我?”他一拧眉,不满道:“你生得哪门子气,爷还没说呢,你当是招呼外面那些‘虎狼之师’是什么好差事,爷今晚把一年的酒都喝了。”嘴上强硬却还是取了桂圆莲子羹来,我伸手想接,他一避腾手携起汤勺送至我嘴边,我一愣,只是呆望着他瀚海明眸。

  “发什么呆。”另一只手猛敲了下我头顶,将绵延绮思瞬间拉回现实。略微干裂的唇放在上面轻轻一抿,滋滋甜意携着暖流沁入心扉,肢骸有了些力气,心情也随之轻快起来。我托着瓷碗刚要说些什么,却听外面一直间断不隙的喧闹声陡然增大,好像起了什么冲突。我嘴里砸吧着羹汤以眼神问他不会出什么事吧,李世民扬声道:“来人。”

  还是那个叫思雨的小丫头推了门,我那锦帕擦拭了下嘴,听李世民问道:“外面出什么事了?”思雨恭声回道:“方才淮阳王出去见了个客人,回来就见齐王耍酒疯,他也不拦着,就只是含笑说‘早知你酒品差,但今天这德却是必须要积得,如果过几天你与夕颜郡主成亲不想我把齐王府给拆个片瓦不留。’”李世民眉梢微弯,宠溺笑道:“这倒是真得,道玄还真干得出来。”见他神采明亮,与亲兄弟暗生芥蒂,与这位堂兄弟感情却是极好,忽又听他问:“是什么样的客人,既让道玄亲自出去招待,请进来了吗?”

  这样的喜庆典礼最是显贵应酬的沃土,李世民果是头脑敏锐能从嬉笑之言中分辨精髓。我心下也好奇,遂竖直了耳朵听,闻思雨道:“奴婢不知道,淮阳王独自回来,并没带什么贵客。”李世民颌首,容颜凝滞仿若陷入沉思,我心念一动,含着几分讥诮问道:“齐王岂是那么好打发的人,淮阳王说几句就罢手了?”

  覆在腿上的手被温热裹挟,他捏着放到唇边轻啄。我陡然羞赧,虽是成夫妻之名,还是不习惯与他亲昵姿态,况还守着外人,他怎就好像信手拈来般随性。尴尬地瞥了眼思雨,这丫头却是识趣,低眉垂眼凝着地面,“太子在那里说了句话,不光齐王就是原本想进来闹洞房的人都偃旗息鼓。”李世民笑道:“我就知道有大哥在,再有十个元吉也闹不起来。”

  提到李建成不自主忆起那日两仪殿外石壁上的垂花碎影,莫名复杂情绪涌上来,在心扉间慢慢搅动,几分酸涩,几分低怅,几分温暖,不自主间轻问出声:“他说了句什么?”握着我的手的力道倏然加大,我蓦然转头看他,李世民唇角仍含着笑,眸色却复杂深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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