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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何处问多情(26)

一声长叹,空气压抑低迷。

长久的沉默,我沉吟了许久,“他是什么人?”

陈夏的手紧握成拳,骨节咔咔做响,“我没见过,我只知道夜晚围堵我们的时候,他身后的帅旗竖着的好象是个‘易’字。”

“易?”李越的声音脱离了控制,“‘梁墨’皇姓?你确认你没有看错?”

陈夏用力的点头,“我肯定,因为他与我交手时说了一句话,‘我倒要见识下沙场之上,是风翊扬厉害,还是易承烈称雄’。”

易承烈!?

哥哥口中‘梁墨’的兵马元帅?皇家最倚重的二皇子?

会是他本人吗?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在这里?”李越惊讶的张大了嘴,“还有那些人马,是怎么无声无息避过所有人的耳目深入到此的?”

“难民。”我轻叹了声,“各地起事,官家只顾着镇压造反的人,哪还有暇去管难民,他们只需要将士兵打扮成难民的样子分批进入‘红云’,再集结便可。”

他,趁‘红云’动荡,百姓逃亡而深入。好大的胆子,好深的计谋。

“陈副将,李副将!”我忽的抬起头,“立即派人分三路,两路向二位风将军求援,请他们火速回援京师。一路回京师报讯,让京师早做准备。”

“是!”

李越看着我,“小姐,我们是否暂时在此等待援兵到来?保存实力才是上策。”

晕眩的感觉一阵阵的袭上身体,久违的心头悸动再一次回归,让我每一下呼吸都变的艰难。

连日在车上的颠簸,我始终都是少水少食。昨日竭尽思绪绘制地图,今日整夜的无眠之后,往昔力不从心的感觉渐渐袭来。

“不能躲。”我手臂撑着桌子,遏制着昏沉的感觉,力持让自己的声音变的冷静,“如果我们完全避守不出,很容易被他们猜到我们没有人马从而看穿空城计。”

我和哥哥都错了,以为司马重的鸽子送信是到‘梁墨’,实际上只怕是来了这里。

易承烈守株待兔,埋伏的对象——风翊扬!

手指捂上胸口,尽力的深吸气压抑着紊乱的心跳,不让他们看出我的异样,“我们必须打,还必须打两三日,绝不能让他看出半分破绽,一定要拖住他。”

27 大战正起 ‘将军’督阵

打,‘风家军’浴血疆场誓死无悔。

守,‘风家军’血肉长城护卫家园。

但若要以进攻为名行防守之实,对手还是‘梁墨’虎视眈眈的数万人马,这个难题几是不可能。

车厢里除了几人的呼吸再无其他声响,安静的能听到草丛间虫儿的霍霍鸣叫。

不见月的夜晚黑的让人窒息。

身体,愈发沉重。疲累的感觉袭上身体,手脚渐渐的麻木冰冷。

已是两夜未眠,我知道自己需要休息了。可内心如火燎煎烤,根本无法安定平息。想起前方‘梁墨’数万大军,想起依然毫无防备的京城,心烦意乱又起。

“我们只有一万人马,别说出击,就是死守都艰难。”李越仰首长叹,“若不能牵制住他们,我们将成为‘红云’最大的罪人。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陈夏身上盔甲未卸,血迹已经干涸,凝结在身上成了黑紫色,斑斑驳驳好不瘆人。

他猛的站起身,撞到了桌子发出巨大的声响。茶水泼撒,顺着桌沿汇聚流淌滴下,溅起细细的冰凉。

“不用再想了!”他一声大吼,“左右都不可能,不如明天血战沙场。纵然拼却一死,也要砍翻他们几个,咱们也算是够本了。”

“陈夏!”李越跳起身,还待阻止,那个杀意围绕的高大身影已经冲了出去,呼喝的声音遥遥传来。

“由他吧。”我似是没有半点在意,“明日不开战,只怕易承烈就会发现破绽。毕竟带着十万大军急着诊病的风翊扬若是龟缩不出是决计不合理的。”

“可是……”李越一时语塞,呆望着我,长叹中颓然倒入椅子。

麻痹的感觉从手脚一路爬上,我整个后背都散发着冰冷的感觉,很凉,很凉。

头,愈发的昏沉,特别的沉重抽疼,呼出的气又是热烫。

“李副将。”我的手指用力的掐着自己的掌心,不让那种晕眩的感觉侵蚀自己的神智,“不要惊动陈副将,您替我去办一件事。”

烛光晃动,车内只有我细细轻慢的话语声,小半个时辰后,他点头起身离去。

就在那掀起的车帘落下的瞬间,我手中的笔也啪的一声松脱了。

晕眩,眼前的烛光似乎都在旋转,人仿佛漂浮在云端,任何触碰都没有存在感。明明呼出的气热烫的要将自己融化,为何我身体却犹如在冰窖?

“云崖……”我已经看不清楚那个人影在哪,强撑着声音,“我要休息了,你出去吧,两个时辰后叫我。”

是又犯病了吗?

不行,不能让任何人发现我不对劲。希望睡一会就能好,睡一会。

眼前黑雾飘起,身体虚软无力。神智瞬间消失。

朦胧中,仿佛有一双手扶住了我,很暖很暖的臂弯。

全身很冷,冷的不住哆嗦。

我瑟缩着,整个人蜷成了一团,怎么也睁不开眼睛,唯一的意识只告诉我,冷……好冷……

后心传来温暖的感觉,我偎贴靠着,贪婪的汲取着。

“你病了。”一个声音模模糊糊,仿佛从遥远的空中传来,听的不甚清楚。

“没。”下意识的咕哝着,“我没病,不要给我熬药。”

身后靠着的温暖在细细的震动,让我靠着有些不舒服。刚挪了挪,那温暖已从身后消失。

手指胡乱的抓着,直到手中握住布帛的绵软,我轻叹着,“哥哥……”

唇边,传来温热的茶香,“不喝药,那喝点热水发发汗,很快退热。”

游离的神智忽然回归,我强撑着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冷静的眼。

忽的想起自己刚才的行为,我赧然的垂下头,“对不起。”

“你病了。”他平静的陈述着事实,将热烫的茶盏递到我的手中,“我去请大夫进来吧。”

“不要!”我急急的出声,出口的字句已是粗哑难听。摇了摇头,晕眩的感觉更重。

抬手扶额,才惊觉自己一直抓着他的袖角。急忙的松开手,“多一个人知道我的身份就多一份危险,二位副将只怕早已经焦头烂额,不要再去惊扰他们。”

他的双眸依然平静,“将军命我护卫你的周全。”

我动了动唇角似笑非笑,“哥哥不在,你现在应该听我的命令。”

他没有回答,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双眸炯炯,无声的表达着他的意思。

我哑着嗓子,艰难的吸着气,“大战前夕,我绝不能让军心再有半点动摇。”

那双停留在我脸上的眸子终于挪开,他单膝跪地垂首定声,“属下知道了。”

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晃动的车帘外,我紧绷的身体才彻底瘫软落入软榻中,眼前黑色弥漫,偶有几点金色闪过,极快的飘动无法捕捉。

这一夜,我在冰山与火焰中交替挣扎。清醒时无法睁眼,朦胧时更不知身在何处。唯一的感觉便是酸疼疲累。

没有亦蝶的伺候,也没有哥哥的陪伴,我只能紧拥着被褥,蜷缩着颤抖。

依稀仿佛看到炭火不知何时灭了,我却无力起身添加。任自己沉沦在又一波黑暗的袭击中。

再次睁眼,烛火燃尽,留给我的是无尽的黑暗。

恍惚中,又似乎看到炭炉中闪烁明灭着火光,还有木炭炸裂的噼啪声,心竟也渐渐暖了。

沉睡中又仿佛嗅到了茶叶被滚水泡开时充满暖意的清新,沁透了心,也舒展了我紧绷蜷缩的身体。

清醒,因为车外集结的号角声。

我慢慢的撑起身子,这才发现全身上下尽是湿淋淋的汗水,衣衫被褥都被沁透了数层。口中更是干渴难奈。

手指,顺着记忆中的方向摸了过去。入手的茶盏带着暖暖的余温,让我心头微怔。

再看向炭炉。炭火正红,簇簇的窜着焰苗。

窗外的天色已大亮,我最少睡了三个时辰。这茶?这炉火?

轻啜着手中的茶,让水流冲刷着我干哑的喉咙。发了一夜的汗,热度暂时退了下去,还我短时的清明。

窗外的脚步声,厚重中不失有序。踏着决绝的斗志,震散了天边的阴霾。不知何时,阳光的金色撒播而下。

清晨不见山谷薄雾,唯有肃杀之气冲天。

陈夏高坐马上,换去了昨天染满血渍的盔甲,现在他又是一员猛将。拨转马头,他手中的枪高举过头顶,厉声大喝道:“我‘红云’的儿郎们,现在前方阻挡我们的,是‘梁墨’潜入的军队,他们想要侵我京师都城,我们应该怎么办?”

“杀……”

“杀……”

“杀……”

震天的喊声中,大地在颤抖,隆隆的传递着将士誓死的决心。

“如果我们失败,家园涂炭,亲人流离,你们愿意看到吗?”陈夏的声音充满热血的嘶吼着。

“不愿!”

“不愿!”

“不愿!”

那回声在山谷中回荡,在耳边飘荡,在心头激荡……

长枪斜指,遥对天南,陈夏一声大吼,“我们是谁的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