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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笑(196)

君珂叹一口气——这姑娘有时想法真是过于简单。

“公主,你的叔叔伯伯虽然都手握重兵,但是他们也是朝廷的臣子,没有道理去反对朝廷。如果是为你的事,也许他们还有可能给朝廷施压,但是……”

她没有说下去,向正仪也懂了,她脸色白了白,咬牙道,“爹爹昔年的贴身奋勇营,这些年打散了在各军中,他们誓死效忠我,只要我说我在燕京被欺负了,他们就会跟我走。”

君珂又叹口气——在逃亡时期,想将向帅故意被打散的旧部,从各军中再次聚拢,比上一个想法的可行度还低。

但此刻她也明白这少女的决心,她是不会放弃的,但有万分之一可能,她都会拿命去拼。

正在想是想办法先送她出城门,还是找到纳兰述和尧羽卫汇合后再一起出城,蓦然前方一声低喝:“什么人!”

是骁骑营查夜巡逻的士兵,此刻还没到宵禁时辰,大街上还有人行色匆匆赶着回家,但都遭到盘问。

“军爷……”君珂哑着嗓子,举了举手中小乞丐,“孩子突然重病,我和内子急得不行,送他去找大夫瞧病。”

小乞丐配合地在她手中做奄奄一息状。

一个骁骑营士兵走了过来,此时君珂戴着面具,纳兰君让的面具极为高级,薄如蝉翼,神qíng也不僵木,还能看出表qíng变化,她抬头,毫不避让地迎着对方目光,满眼焦灼之色。

向正仪不会作假,只好低着头,倒也符合一个不常出家门的妇人该有的qíng状。

她贵为公主,这些低等士兵看过她的可能xing很低,就算有遇见的场合,也是她高高台上,这些人台下守卫,哪里敢抬头看她?何况现在向正仪一身女装,竟然连气质都似变了,就算熟悉的人看见她,只怕第一眼也认不出。

那骁骑营士兵看了看这对“夫妻”,倒也没什么可疑,年纪相仿,形貌般配,摸摸“孩子”的脸,刚擦过雪冰冷彻骨,确实也像有病。

“户籍?”他伸出手。

君珂早已有备,掏出一个燕京百姓户簿递过去——自从萝卜刻章被发明后,尧羽卫人手几本各地户籍,及可用的各种证明文书,小陆因此被任命为尧羽卫第一假证贩子。

向正仪当然不能拿出自己的,君珂也有说法,“内子很少出门,不知要随身带户簿,而且心急孩子病qíng也忘记了,望军爷通融。”说完塞过去一锭银子。

那士兵瞟她一眼,抖抖袖子,君珂赔笑将银子塞进他袖子里。

“去吧。”那士兵懒洋洋走了过去,对同伴打了个“没事”的手势。

两人松口气,继续前行,一路上遇见几拨岗哨,都用这种方式混了过去。君珂猜得不错,无论是九城兵马司还是骁骑营,都对小巷出没的人群特别加紧盘查,连乞丐都一个个拉出来看过。

快要到七里巷的时候,两人却遇上了麻烦,这次盘查的是一个骁骑营军官,有职务的人胆子往往都大些,这个酒糟鼻子的军官又特别好色,一眼看中了“粉颈低垂,温婉闺秀”的向正仪,竟然伸手就去抬她的下巴,笑道:“小娘子好相貌,大爷我瞧瞧!”

君珂暗叫——要糟!

第九十章 燕京绝灭夜

君珂这边在七里巷附近出岔,在燕京的另一个角落,却有人谋算着要给燕京搞一场岔子。

“我们这么多人,要想一起出城,难度如登天。先前我们已经到城门附近去过了,几乎一步一关卡,并且所有人都不许出城;分批,难度更高,混一次两次还有可能,混多次,风险增大。”静室内纳兰述正低头看着燕京全图,眼神凝重。

他出乎燕京意料,竟然没有第一时间逃回冀北,反而回了燕京,这让朝廷有些措手不及,这使他回来时,燕京密查还没开始,给了他时间迅速召集尧羽卫,但等人召集全再要出城已经来不及,在纳兰述安排下,众人趁燕京府空虚,陷入大牢抓囚犯,和敌人玩了个虚虚实实。

这个虚虚实实是针对沈梦沉的,用囚犯代替尧羽卫一通乱杀,他们踪影不见,自然所有人都认为尧羽卫趁乱跑了,但以沈梦沉多疑的xing子,和他对冀北尧羽卫的了解,他一定会力排众议,认为尧羽卫声东击西故布疑阵,注意力会放在查冀北别院的地道上,尧羽卫便利用他的多疑,真的跑了——又节省出来一些时间。

这时间,使他们从东城到了南城,汇聚在了一处宅子里,这宅子很多人熟悉,尤其他们的敌人都熟悉,现在看起来超级危险。

但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那是一点没错的。最起码到现在,这宅子在傍晚的时候有人来过一次,看过还是没人外,便再也没人来。

说起来虽然沈梦沉错误了一次,但他一开始的推断是正确的——他认为纳兰述会回来,只需要一直扎紧口等他就好,但燕京朝廷除了太孙对他的看法不置可否外,包括皇帝在内都不以为然,哪有这么傻的人,自投罗网?燕京现在还有什么值得他回来?连君珂都在城外!难道为那群护卫?一群护卫而已!荒唐!

因为这个想法,因为将太多jīng力布置在麓峰大营到冀北的路上,所以朝廷失了先机,所以纳兰述一行人,还安然坐在君珂的宅子里。

对,君珂的宅子。

谁也想不到,纳兰述没有使用任何尧羽卫在京的秘密据点,却进了全燕京都知道的和他关系最近的君珂的宅里。

连君珂自己都没想到。

她对自己的府邸本来就没有家的概念,又长期住在军营,早已忘记自己还有房产,而且她既然冲纳兰述来,自然先奔纳兰述的住处。

而在纳兰述的计算里,就算君珂及时醒来追出来,就算她来得早及时进城,就算她先去了他那里,过一阵子就应该想到她自己这里。这也是纳兰述冒险选择这里的原因之一,不光是虚虚实实,他还担心君珂没有真正被制,那么就不能任她孤身在京城被捕,自己家,她迟早总该来的。

但就那么巧,君珂被沈梦沉打击得心慌意乱,又遇上向正仪,竟一直没有想到在这里和他汇合。

此时众人虽在等待,却不焦不燥,只是气氛有些压抑——纳兰述匆匆赶回燕京,将人迅速收拢,随即一连串的安排风雨雷霆,不容人发问原因,训练有素的尧羽卫此时不会随便发问,但人人心头都有了不祥预兆。

“主子。”戚真思坐在一边,难得地蹙着眉头,“我不管你在做什么,但很明显出事了,你有必要将事qíng和我们说清楚,大家才好对后面的qíng势心里有数。”

屋内没点灯,黑暗里纳兰述闭了闭眼睛,随即沉声道:“鲁海回来了,重伤,带来了尧国生乱的消息。你们知道的,这必然是个连环计,尧国一旦生乱,冀北去掉一大屏障,朝廷就会打我们主意。更重要的是,尧国生乱,母妃心系尧国,必然会回尧国,无论她是单身还是带领私军,冀北王府都面临……大变。”

说到最后两字,他声音已经微微嘶哑——鲁海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这段日子虽然不长,但已经足够发生很多事,报信的也许已经来了,赶路的也许已经在路上,不能动的大军也许已经动起,布下的天罗地网,也许早已张开。

但望还来得及,但望还……来得及。

他这段话说出来,室内便是震惊的沉默,众人都知道这段话代表的意思,尧国未必好端端地生变,很可能有大燕的手笔,大燕害怕将来对冀北下手,尧国会成为冀北的退路,两地一旦联军,大燕北部将会生生分出一半国土;而尧国既然生变,大燕苦心布置等候了这么久,又怎么舍得不对冀北立即下手?

“鲁海怎么样?”戚真思却只追问这个问题。

纳兰述默然,尧羽卫核心成员,每个人都是戚真思从高原上带出来的,她对他们的状况有野shòu般敏锐的直觉。

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戚真思知道鲁海的惨死——她是高原上还未开荤的shòu,外表的嬉笑不能尽掩骨子里野xing和杀戮的血,同伴的死,会是这只shòu首次见血的触媒,到时候会有多少生命成为祭品,他不敢想。

半晌他笑了笑,平静地道,“我说过他重伤,不过没有生命危险,我已经让军医好好照料他——我什么时候对你撒过谎?”

他一边笑,一边咽下喉间一口腥甜。

戚真思盯着他,眼神在暗色里láng般幽绿,似乎要穿透眼前的人,看进他的心,然而平静如常的纳兰述还是让她打消了疑问,点点头道,“但望不要有第一次。”

“谁不知道戚大头领最讨厌被骗。”纳兰述笑笑,“我们还是来讨论下如何出城,我的意思,还是要在燕京搞事,搞得越大越好,搞成一锅乱粥,我们才可能趁乱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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