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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凰/沧海长歌(118)+番外

女子娇笑道:“是,臣妾受教。”

她眨眨眼,神qíng间可爱而微微狡黠,“臣妾虽输了,但是能换得陛下一番教导,可比赢了还值。”

“纯妃,你就是这点最好,不小家子气,”男子笑道:“宫中诸妃,虽说多有出身比你高贵的,但论起大度风范,非你莫属。”

“臣妾谢陛下爱重,”纯妃浅笑一礼,“诸位姐姐出身高贵,教养端方,各有纯箴不及处,皇后高贵雍容,荣妃姐姐良善温和,瑜妃姐姐巧心灵慧……”

“得了得了,朕说一句你说一堆,生怕漏了谁,”男子又好气又好笑的打断她,“你我静室对弈,朕对你几句赞语,你还怕传到后宫打翻醋坛子?”

他突然敛了笑容,注视纯妃半晌,喟然道:“朕知道……你在宫中因为出身缘故,大约日子不好过,等忙过这阵子,给你提一提,你升了位,那gān子小人也不敢再嚼你舌头了……”

“陛下,”纯妃急急跪下,仰起首时眼眶已经红了,雪白颜容宛如一朵玉莲花,娇怯不胜,“臣妾没有受委屈,陛下千万不可如此想,后宫姐姐们待臣妾都好,就算偶有小小不快,也是出于心系陛下,但望雨露均沾的缘故……”

“嗯,朕知道了,朕也乏了……”男子含笑听完,将棋盘一推,道:“朕总是知道你的……你跪安吧。”

顺从起身,女子谦恭一礼,盈盈拜退,行至殿门,突关切回首,道:“陛下今日似有郁郁之色,臣妾可以为您分忧吗?”

男子似乎正在神游,手指摩挲着榻前一封刚拆封的书简,心不在焉的道:“唔……她回来了……”

“谁?”

蘧然一惊,男子这才发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挥挥手,道:“没什么,你去吧。”

温柔一笑,女子迈出殿门,转过回廊,丁香色洒淡墨折枝银花的长裙裙裾拂过九曲长廊,姿态优雅而平静。

第115章

只是身子方转,神色突然森冷下来,眉目间如覆上一层淡霜,刚才的巧笑承欢,温柔嫣然,顿如被风卷去了无踪。

“娘娘,”身后宫女轻轻问,“刚才您有三次机会可以赢的,为何……”

“蕊深,”女子回身看她,“你的棋艺也算长进了,居然连几次机会都看得出来。”

“娘娘是我北魏第一棋手,婢子伺候您,也多少算学了几手,”宫女笑道:“只可惜娘娘您韬光养晦,这第一棋手之名,总让给陛下。”

“我和他争什么?”女子一抹冷笑讥诮深深,“在帝王面前逞qiáng,不啻于找死,我还没那么笨。”

她沉吟着,踱过花廊,纤手轻轻挽起娇花一朵,将那嫩红颜色,在指尖,慢慢的辗碎了。

抬起手,对着日光反复的照,十指纤纤,根根如玉,十个指甲饱满如贝,光泽晶莹,再被刚才的碎花染上轻红色泽,越发娇嫩如花瓣……娇嫩的年华,娇艳的风采,如此值得呵护珍惜的美丽……只是,谁来呵护?

她冷笑,一声比一声冷。

“他今日心不在焉,棋力极乱,我试探一句,他哪里肯说?不过,当我不知道么?西梁皇后没有死,他不舒服呢。”

宫女乖巧的俯首,一言不发。

抬首,仰望国土之西的天际烟霞,女子明丽的容颜满是奇异的向往和不甘的傲意。

“多年来养晦韬光,和那些庸脂俗粉周旋于这深黑压抑的北魏皇宫,整日里谈些胭脂水粉谁家儿郎,整日里应付那些争宠夺利求子升位……真是白白辜负了我的心胸智慧……西梁睿懿,秦氏长歌,你真幸福,你生于乱世,生来即担负救世大业,你师门惊动天下盛名卓著,行走何处都有人因为你的名门出身而心生敬仰自愿追随,你选上的皇帝就是你的丈夫,他以帝王之尊,明明可以坐拥天下美色,却为你漠视六宫专宠一人生死不改……我听着你的传奇成长,案头堆满了市井文人靠撰写你的人生讨生活的各式野史,我熟透了你——以区区女子之身,生成神后,死为传说,如今又卷土重来,再掀六国风云,你,还要创造多少个奇迹?”

一声冷笑,她突然轻声道:“真好……我一直恨自己未能赶上那个时代,恨我进宫时你已死去,如今你还活着,真好……大乱将起,风云鼓动,正是英杰出世之机,秦长歌,你等着,我一定会让你看见,内川大陆上,不是只有你配成为天下人畏惧景仰的凤凰旗帜,我一定要让你知道,我,完颜纯箴,没有你的生来优越,却会做得比你更好,我一定要让你明白,我,才是整个内川大陆超越一切的最有手段的女人,我一定要让你跪在我脚下,双手奉上你西梁玉玺,称我,陛下!”

广殿深深,光线黝黯,九龙榻上棋枰依旧,黑白子已归入棋篓,男子犹自端坐,于缭绕的烟气中沉思。

半晌,他道:“如何?”

对面明明没有人,却有一个苍老的男声,突然响起。

回答:“此女藏拙。”

“朕不是说这个,”北魏之主双眉一挑,直视屏风另一侧,“她藏拙也藏了很久了,朕当真不知?她要玩什么,由得她,终究翻不出làng去,我是说另两件事。”

“另两件事其实是一件,”苍老男声忽远忽近,飘邈难定,“你烦躁了?你怕她?”

魏天祈默然,良久道:“父皇等于死于她手下,而当年何不予曾有预言她是我北魏皇族的……”他突然住口,仰首轻吁一口气,“何不予……也来了,天祀那事,终究是朕思虑不周。”

“你思虑再周也没用,”老人的声音一抹讥诮,“晋王的事,她的事,几乎同时爆发,你真的以为是巧合?”

“不是?”魏天祈一惊,“她不是还在海外养伤吗?如何此事也会有她手笔?”

老人默然良久,任空气里的沉凝气氛一寸寸凝结,良久,才如破冰一般,淡淡而厉烈的道:“她回来了。”

“她回来了。”

深金厚绒地毯华贵富丽,上面开着更为热烈的红色花朵,毯上少年,白玉肌肤,媚眼如丝。

黑发散披的男子,懒洋洋说完这句话,便好似累倒了般,斜斜倚在娇媚婉转,唇红齿白的少年怀里,就着他殷勤捧上的金杯,浅浅饮了一口玉梨露。

他抬首,一双清逸飞扬的眉,黑如凌晨天色。

他的容颜,似乎不能用俊美儒雅英挺秀朗之类寻常形容男子的词语来描述,他给人的感觉似是流动的,流动的云流动的风流动的眼波与衣袂……乍一看似乎十分平常,再一眼却又觉得绝色至无可比拟,静态和动态各有不同的qíng致,容貌相比反倒成为次要,神采风华,无可比拟。

高山顶猛烈的长风chuī散了他的发,有几缕飘入酒杯,几缕拂上少年面颊,少年轻轻含了,雪白牙齿咬着黑发,瞟着他吃吃的笑,又用指尖捞起酒杯里的发,小心用自己衣袖拂拭gān净。

男子一笑,将手搁上身侧亭栏,伸手,做了个捞取浮云的姿势,奖赏般的戴上少年的发。

那孩子娇羞不胜的嘤咛……

此处九城山,人在虚无飘渺间。

九城山高山巍巍,万仞之深,却于绝巅之上,有jīng致玲珑八角白玉亭,如一只白玉簪横空出世,斜斜簪于山巅。

眼前云海翻卷,脚下松涛阵阵,万山拱卫之中,一亭翼然,居于亭中,不言声也可闻轰鸣之声,如cháo来cháo往,迭起迭休,居于此处,便觉尘心洗尽,万物尔尔,四海之广,天下之阔,不过也就一芥子耳。

如此意境高朗襟怀广阔之地,本应隐士高吟,群贤共饮,或枕石漱流,或举觞酹月,方不相负。

却有人丝竹歌舞,娇童锦绣,极尽声色,不谢旖旎之欢。

实在是……有些不调和。

不过还有更不调和的。

在那些或媚笑,或轻舞,或浅唱,或调弦的馆娃娈童之间,那些华毯美人金杯玉爵之间,却有一男子,坐得笔直,神qíng庄重,一眼也不看那些娇笑着贴上身来的美丽娈童,直直盯着神qíng散漫的男子,皱眉道:“渊,我知道她回来了,我是来找你商量正事的,但是在我们谈正事之前,你能不能把这些人妖先赶走?”

“来,喝酒,”轻衣男子仿佛没看见他的不满,懒懒抬手,姿态宛如撷取一朵飘摇枝头的花,“这玉梨露是南闽名酿,采梨花清露制成,九蒸九晒,极其珍贵,而且最宜揭坛三日后再饮,我命三十骑自南闽出发,三日三夜换马不换人,赶到东燕时机正好,如今这酒香醇厚郁,芬芳回味,为天下至香,你要是不喝,你会后悔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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