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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与桥(16)

作者: 月中异闻 阅读记录

想着就在这里过下去吧。

我到一家家庭饭馆端盘子,后来老板知道我画画,转而让我去教他女儿,又给我介绍他家亲戚朋友。

我于是排好时间表,买了摩托,每日在几家之间奔波。

我的生活开始被新的人、新的事塞满。

就这样平平淡淡过了一年。

期间认识一个比我小很多的弟弟,谈了段恋爱,觉得没意思,没多久分手。

又认识了学生离异的爸爸,提起结婚一事,事无巨细罗列婚后事宜,把我吓退。

再后懒得交际,除了教课,只剩下吃吃喝喝。

直至有一天,我在一家火锅店涮火锅,听到了一则电视新闻。

刚下过一场雨。

火锅店爆满,排到我已经是晚上九点。

锅开了,先下了一盘生菜吸油。

捞起来,再放羊肉片,涮几下,熟正好裹香油。

入口香辣,再夹一块,辣过头,喝豆奶解一解。

店里晚间新闻播送:“3月23日镜水市发生一起入室杀人事件,下午5时06分镜水公安接到群众报警迅速到达现场。”

我请服务员帮我下虾滑。

“受害人经抢救无效当场死亡,经调查,受害人女,45岁,籍贯苑洲,法医鉴定,主要死因系颈动脉破裂、脏器大量出血,经检测,颈部和腹部共计11处刀伤。”

宽粉油滑,难夹,还容易辣嗓子,不过谁叫它好吃呢。

“经公安排查,锁定犯罪嫌疑人谢某,谢某,男,48岁,籍贯苑洲,与受害人是夫妻关系,目前在逃。”

我被油麦菜呛了一口,咳出了眼泪,抽纸来擦,看到了电视上人的画像。

平头,恶相。

谢山。

新闻继续播着:“现向社会征集线索,发现有关情况的,请及时拨打报警电话或联系经办民警,对提供线索的举报人……”

店里很吵。

点菜的,送餐的,买单的,等位的,嚷嚷着。

肉丸跳入热锅,辣椒油迸进眼眶。

四处都有火。

全身跟着烧起来。

我跌出座位,向外逃。

有人拦住我:“等等,您还没付钱。”

“多……多少?”

不知道她说了多少,也不知道我掏出几张,扔一把钱,我跌撞着推门跑出去。

飞机颠簸在云顶,我耳中轰鸣。

我想起了钟翊。

车冲到人行道,她向后退,向后坠,护栏的尖刺朝她扎去。

破腹而出,全是血和肉。

这一瞬间被减速慢放,一帧一帧,播到结束再重新开始。

她在我背后,在我眼前,在黑暗中,在阳光里,在每个时刻,在每个地方。

盯着我。

突然有人拍我,我猛地惊醒。

眼前发白。

“我看您满头是汗,身体哪里不舒服吗?”空姐问。

我咽了一口唾沫:“啊,没,没事……我,我恐高。”

她给我一杯水和糖。

糖很快化开在齿间,甜之后是苦。

清晨,飞机降落在镜水机场。

北方春寒料峭。

我脚下不稳,打上车直奔程洵那间房子。

门打开。

程洵愣住:“乔边?”

“谢如岑呢?海流呢?”我急声问,“他们在这吗?”

“别急,海流在睡觉。”他拉我进屋,“程演带谢如岑去了公安局。”

我胡擦着脸。

他递给我纸:“海流第一个到的现场,目睹惨象,受了很大刺激。”

我愣住,泪也不止。

“你去哪儿了?”

“苑洲,我去了谢如岑的老家。”

程洵看我一眼:“我去过琼山找你。”

“房间里多半东西都在,中介说你连夜搬走,押金也没要……匆匆忙忙,很像逃难。”

空几秒,他问:“你在躲什么?”

我眼珠游移,没说话。

地上,光越聚越多,淌到脚边。

程洵起身。

“先休息吧。”

我在沙发上睡着了。

朦胧中听到钥匙开门,听到脚步靠近,有人推我。

喔,谢如岑。

她抱着我开始大哭。

我的视线散在远处。

去年夏天,她看到我胸前的疤痕,笑着说,我们一起去纹一朵花。

我上夜班,她在休息室等我,买了吃的,我一下班就有宵夜。

她把我出狱后第一幅画认真裱在框里,站在画旁边,比着剪刀手,叫我拍照。

我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瘦削腼腆,看到我弯起眼睛。

她在拼命抓住我。

一想这些,我也哭了。

程演叹气,没有劝,避开去了厨房。

谢如岑哭完。

她问,我答,掐去在琼山放纵的那一段,告诉她苑洲的事。

一直待到傍晚,程洵回来,把我和程演叫到一起。

“我去见了心理医生,他说治疗效果不好。海流把恐惧、悲痛藏起来,没有任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