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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是无晴(70)

殷怡晴被这句话噎住了,也不知该怎么回答。

叶蘅的语调刻意放慢,将所有情绪隐在平和的语气之下。“殷姑娘,若你指的是八年前的事,那便多虑了。昔年,我为报仇入了玄凰教,所学所做皆是杀人害命的勾当。其中善恶是非,我亦清楚明白,只恨未能早早醒觉。离开玄凰教是理之必然,受净火地狱之刑是我自甘自愿,皆与姑娘无关。我在梅谷医治之时,听闻姑娘因此事遭受责难,本想为姑娘澄清,但无奈迟迟不见令师兄归谷。而我终究是客,伤愈之后也不好久留。若因此使姑娘为难、令姑娘误会,是我考虑不周。我离开之时,曾托令师弟传话道谢,一是为梅谷救治之恩,二是为姑娘点拨之情。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殷怡晴从未听他说过这么多话,一时怔住了。待她细细想明白那话里的意思,心上顿是空茫。她恍然一笑,自语般叹道:“这样啊……”

叶蘅无心看她的反应,沉声继续道:“今日我拒绝姑娘,是不想再牵扯上江湖恩怨。我经历许多,才得安宁。还请姑娘高抬贵手,容我乏善可陈地过完此生。”

听得此话,殷怡晴满心酸涩,竟忍不住红了眼眶。她只得掩唇低头,以笑自饰。谁又知道,她才是这世上最想让他获得安宁的人。从他出梅谷,到定居此地,她一路相随。他身边所有的人,她皆一一调查。若有胆敢言行相伤者,她便暗中清除。她甚至杀光了这片山头所有的狼,只为他出入平安。在他目不能及之处,她陪他看过繁花绚烂,陪他守过大雪封山……她煞费苦心、不露声色,却只换来一句“高抬贵手”?原来她八年的愧疚和自责,她近乎怯懦的退守,竟只是她自作多情?

殷怡晴不禁笑出了声,再抬眸时,神色已然阴冷。她笑叹一声,道:“是我不好。不该看低了叶公子。但我奉劝一句,千叶金莲我志在必得。我的手段,叶公子也清楚……”她说着,慢慢走到了门口,在叶蘅身旁停了下来。她压低了声音,带了一丝调笑的妩媚,道,“若那孩子又不见了,可就没那么容易找到了。”言罢,她含笑离开。

叶蘅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绿意之中,只觉身心俱疲,颓然靠在了门框上……

☆、第三十章

叶蘅慢慢走回屋内,略带疲惫地在桌边坐下。桌上的物什未动,一碗白粥、一碟酱菜、一只茶碗,还是她在时的样子。他怅然一叹,起身收拾,这一抬眸,便看见了c黄头上搁着的包袱。

这是殷怡晴的行李,他的心里还堵着怨怼,见了她的东西,立时皱了眉。他绕到c黄边,看着那包袱。方才急躁,竟忘了还给她。直接丢弃,未免失了礼数。但若留下,却不知还会生出怎样的牵扯。早知如此,当时他就不该出手阻她、更不该收留她一夜……他考虑许久,终是决计将这行李搁在门外,随她自取。他思定,一把抓起那包袱。却不想先前那客栈伙计心慌神乱,这个包袱打得糙率,他莽撞一拎,登时让包袱散了开来,里头的东西落了一地。他苦恼一叹,蹲身查看。她的行李简单得很,不过几件替换的衣裳,并荷包、药囊等物。他一一捡拾,待拿到荷包时,手上却是一顿。许是因跌落之故,这荷包微微敞了口子。他无意窥看,但荷包里的东西却已露了半截子出来。雪白纸签,看来眼熟。他稍稍思索,待记忆浮出时,登时在他心中搅动陈杂五味。他不由自主地拾起荷包,将里头的东西倒了出来。

厚厚一叠纸签,将近百张。这是某座城里某个寺庙的签子,那庙里供奉的菩萨灵验非常。只要将所求之事写在签上,每逢十五之日,将签贴于天灯,呈送上苍,便能如愿。他还记得自己曾写下的愿望:国泰民安,福寿康宁——前者为己,后者赠她。而如今,他手中这一叠纸签,却白白空着。他有些不信,怔怔地将纸签一张张看过,待翻到最后一签,上头终是有了墨迹。轻快笔锋,写下了一个“一”。他直觉这并非一字,而是一划。下笔之人似有犹豫,再未能写完……

猛然间,他回过了神来,狠狠扼断自己的思绪。诸多回忆,平添怀念,只怕再多想一分,便将所有的决绝付了东流。

他平复下微悸的心情,将纸签放回荷包,又将其他物什整理妥当,重新打好了包袱,而后着手收拾桌上的碗碟。停当之后,他起身往邻居薛棠那儿去,出门时顺手将包袱搁在了门外的木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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