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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纪·锁香楼(90)

昭泊和卫衍一左一右在我耳边同时重重一叹,我看看他们:“怎么了?”

卫衍投向地面的目光有些虚晃:“女公子知不知道,那一年发生了什么?”

“什么?”我好奇问道。我从不爱读史书,不清楚这些。

他走向对面的墙壁,看着墙上的那一幅巨大的地图,抱着臂道:“这是大燕当年的国境。”

我和昭泊也走过去看着那图,其实与今日并无太大差别,只是左下角多了小小一块,上面有两个地名:狼原、癸城。

卫衍的手指在“狼原”上点了一点:“六十余年前,靳顷举全部兵力直指狼原,意在从祁川撕开一道口子,蚕食大燕。认定朝廷援兵一时无法到达,祁川驻兵应接不暇。”

“然后呢?”

昭泊轻哼而笑:“熙亲王殿下,好一场豪赌。”

“殿下!”霖谣一声怒呼截断了我的追问,我们同时回头看去,霖谣黛眉紧蹙,瞪着熙亲王的眸中泪光盈盈,“殿下何必执着这些!大敌当前,殿下专心抗敌就是!阿霖的去留不劳殿下费神!”

“阿霖……”熙亲王无奈地搂住她的肩膀,缓然道,“你听我说,就算你不怕死,可没必要白白送死。”

“白白送死?”霖谣笑得明媚,“若靳顷人当真进了城,阿霖能杀一个就算陪葬,杀一双就是为父母报了仇了!便是一个杀不了,阿霖死在这,也算不负父亲当年殉国!”

我心里暗赞一声好烈性,自古以来,上场杀敌、保家卫国都是男儿梦想,如今却有个女子站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毫不示弱地说出了这样的话……好吧,几步远加几十年。

.

又过了五六天,靳顷大军攻破狼原,兵临癸城池下。破晓后,就会是一场血战。

熙亲王身披战衣站在城楼上,霖谣犹是那一身大红舞服,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位置,城下将士们看不到的地方。她面容沉静地看着他,听着他对将士们说:“国家之耻、民族之rǔ、百姓之苦,今时今日,皆决于众将士。此战胜也好,败也罢,却不可退半步。”

听着他对将士们说:“就算是必输之战,我们也要拖住靳顷人,不能任由他们直入祁川,直入大燕!”

战前动员之言,多是奋进的话,很少言及“败”字。熙亲王却把话说得明明白白,他让所有将士都知道,这一战凶多吉少,保的却是背后的大燕。

城下短暂的死寂之后,是一阵高过一阵的呐喊。震天的喊声,震得我听不清他们究竟在喊什么。震天的喊声中,一缕笛鸣婉转而起,悠悠扬扬地飘散开来,将士们又是一阵安静。

我侧头看向旁边的吹笛人,火红的舞衣,似雪的肌肤,碧绿的玉笛。这般美艳佳人,今日吹出的,却是那首《秦风·无衣》。

这首一直在军中传唱甚广的曲子很快就被人听出,城下,响起了低沉却有力的歌唱声:“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歌唱声在人群中逐渐扩散开,愈加让人觉得震撼,愈加让人觉得悲壮。

熙亲王下了城楼,留给我们一个挺拔的背影。卫衍忽然俯身拜了下去,施的是稽首大礼,我正惊讶间,昭泊同样拜了下去。

“你们……”

昭泊直起身,平静道:“如果没有他这场必输之战,今日的我们,大概都是靳顷人的阶下囚。”

他们一起给我补习了那段历史,那一场必输之战。

内乱刚过,朝廷援兵一时无法抵达,靳顷人又倾了全力,想守住整个祁川,不可能。熙亲王想丢卒保车,但这个“卒”,是他自己。

靳顷人起初进犯祁川边界各处,为的是试探究竟何处兵力薄弱,最后,他们试到了狼原这个口子。然后,他们得知熙亲王坐镇狼原背后的癸城。

能在攻入大燕的同时活捉个亲王,一举两得,却正好合了熙亲王的意。

在靳顷兵力逐渐向狼原聚拢的同时,熙亲王也从其他各处暗中增调了兵力来此,但并没有直接投入狼原,而是直接驻在了癸城。

他要吸引靳顷人全来攻打这一处,暂保其他地方平安,等待援军到来。

这一处,他抵死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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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城里,各家都闭了门,只有一家胆大的小店还营着业。我们在靠近城门的一家茶馆坐下,听着一墙之隔的城外传来的阵阵厮杀。只可惜我们没有走进这段记忆,没办法点茶来喝,干坐着好生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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