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盛·夏(14)

小末依习惯正要走到许恪那边,未料盛臣祎一手抓握住她的腕子,“去哪?”眼神瞄了瞄自己身边的位子。

许恪见状,不是很刻意的解释道:“小末向来是坐我旁边的。”

盛臣祎展颜调侃,“叫奶奶的人应该坐一起。”

chapter015

盛家老宅是盛臣祎的曾祖父当年从欧洲留洋归来后亲自设计并建造的一栋欧式建筑,已有上百年的历史,背靠森林公园,前面是一个天然的由山林涧流汇聚而成的湖泊。出色的风景加上别致优雅的屋宇现今是旅游手册上的一张展示这个城市浪漫风情的宣传照。

盛家男人有个很奇特的特点,他们虽出身豪门名流却不擅长理财,倒个顶个均是德才兼备的文人墨客。好比盛臣祎的曾祖父是一位建筑大师、祖父是一位史学家、父亲则是著名艺文团体的掌门人。

那么庞大的家族事业理所应当的由他们的另一半全权打理,努力撑起一片天空,让他们在自己的世界里随心所欲的畅游。当然到了盛建国这代,他的夫人并没有跻身商界,其一她本无意愿,其次老太太打小便属意孙儿来接替自己的位子。

老太太溺爱盛臣祎是有充分理由的,他遗传了曾祖父对建筑这方面的才华,大学主修室内设计,不过他又不像祖父辈那样专攻一门,对经营管理兴趣缺缺,他年纪轻轻就展现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天赋。

老太太因此有计划、有步骤的培养和锻炼盛臣祎。从上大学开始他便没有过过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假日,当其他同学还在享受无忧无虑校园生活的时候就被安排进了公司实习,并且是从最低层做起,和普通民工一样顶着烈日在工地里挥汗如雨。

大二那年转入公司的管理层,初出茅庐的他为了得到长辈们的认可,即使是国家法定的假期他仍旧独自一个人在公司加班,家里人从来没以他是老太太惟一的金孙就特别对待,如果他自身没有能力随时会被别人替换掉。

毕竟当时还太毛躁,暴露在外的不安和拘谨让他的嗓门很大,行为举止还带着点在工地上出卖劳力时培养形成的粗旷感,却有着亿万屡阳光般的亲和力、勇往直前的魄力,瞬间风靡了公司里的大姨大妈姑娘小姐们。

经过时间的洗礼,经历各种各样坑坑坎坎的磨砺,他内敛了许多,不再遇事就大着嗓门呼来喝去了,莽撞、冲动的愣头青转眼成了精英分子,然而伴随着他的粉丝和绯闻一个是风儿一个是沙,缠缠绵绵到天边。

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没有四年前那场变故,如今稳坐盛世集团帝王宝座的非他莫属。

盛臣祎小心翼翼的退出奶奶的卧房,正打算下楼,不想身后传来立即将人冰冻三尺的声音,“要走啊?”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在说话,盛臣祎盯着脚下波斯地毯的精致花边,“总该让我去收拾收拾吧?”

小末倚着墙壁,盘着双手,“我认为没什么可收拾的。”那些破烂带来了估计也会让老太太下令扔掉。

盛臣祎叹息,“我不能跟康康不打声招呼说走就走呀。”

“如果你在餐桌上表示你要回市区的话,我想许恪不介意顺道载你一程。”小末一副“还不都是怪你”的语气,“这个时候老于已经休息了,有什么事情打电话说吧。”

他忿然扭头,小末却已转身,悠悠的抛下一句,“你大概没忘你的房间在哪里,洗澡水帮你放好了,天气冷,请趁早,晚安。”

这死丫头!盛臣祎瞪着她的脊梁,差点烧穿两个窟窿眼,随后朝天吐口气,的确大半夜的又远在郊区又没车,他不可能靠着两脚徒步,他对康康的还没兄弟情深到这个地步。

推开暌违四年的房间大门,里面的摆设一成不变,仍旧维持他离家前的模样,甚至他随手甩在桌子上的名片夹还在那儿。

床榻上摆着一套质地极佳的丝缎睡衣,他挑眉,这个不会是小末准备的吧?他露出一抹讽笑,想象她以什么心情来做这些事情的?

浴室内蒸汽袅绕,一片雾蒙蒙,盛臣祎褪尽衣衫滑入浴缸里,顿时舒服的闭上眼睛,晶莹的水珠缓缓从结实平滑的胸 膛上滚落,哗啦一声他更低的没入热水中,头枕着浴缸边缘摊平,四仰八叉,好久没这么享受过了,真爽!

四年在外漂泊的风霜一一洗净,盛臣祎一手端着一杯红酒浅酌,一手操过那本名片夹靠在床头翻阅,打开第一页一张名片让他当场笑岔了气,那张雪白典雅的卡片上赫然印着——盛世集团盛华建筑公司市场营销部经理:盛臣祎。

好不容易收住笑声,他继续翻页,顺便摸出烟盒刚点了一支,盛臣祎蓦地一顿,视线扫另一张名片——致翔建筑公司:阳红。

顷刻记忆陡然拉回到了那段人生中最黑暗的时期。依稀仿佛看到当年的自己蜷缩在角落里,活像惨遭遗弃的丧家之犬……

皇太子迟到了!

这个消息就象火山爆发流出来的岩浆一样,流淌到哪里哪里就燃烧起来,那个自从进公司以来就从来不迟到不早退,甚至经常主动加班加点,非常受到“上头”赏识的盛家太子爷,公司未来的掌门人,今天竟然迟到了!

然后,因为太子爷一通电话打来,原订召开的会议不得不临时取消,在会议室里等了半天的各部门主管全部灰头土脸的离开了,同时也带走了另一条令整个公司上下一片哗然的消息——从来没有请过病假,事假,甚至连年假都会来公司巡视的,在公司所有未婚女性心目中最佳的结婚对象,今天竟然请假了!

盛臣祎盯视着桌上刚买的香烟,这绝不是他有生以来买的第一包烟,在青春叛逆期他也和所有同龄的男孩们一样偷抽过烟,不过长大后他就没有再抽了,今天之所以买烟完全是出于一时冲动。

撕开包装他掏出一根烟端详着,白色的烟卷、橙黄的过滤嘴,凑到鼻端嗅嗅,想象她抽烟的模样,很酷也很有她自己的味道,不做作不为表现自己与其他女人多么的不同,而是单纯的为了满足自己的瘾头。

他曾经问过她:“为什么要抽烟?”

她想了想,说:“不知道,家里就我一个人抽,好像一开始是因为那时候我刚离婚,怕我一人给家呆着胡思乱想,所以一票哥儿们常把我拉出去玩,见着我的人都拿我当男人看,碰头老递烟给我,其实最初那会儿我觉得看人抽烟香,自己抽起来苦,不过那滋味儿跟心里的感觉挺对的,所以跟着抽了,抽着抽着就抽成现在这幅德行了,呵呵……”

她是一个活得很自在的女人,也是迄今为止唯一走进他内心的女人,可今天这个女人背过身去,绝情的关上车门,走了。

我不好吗?他问着自己,他有什么地方比不上那个男人?只因为他太有钱?多可笑的理由。原来“有钱”也是个错误。这些名这些利是靠他的双手打拼出来的,从来没有因为他是某某公司的太子爷而怠慢过工作,他甚至比任何人都要勤奋。之所以能有今天亦是他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靠自己的力量争取的,说他自视甚高,优越感强也是完全出于自信而绝非自负!

天底下10个女人有9个会把自己想象成是灰姑娘,等着王子来拯救,偏偏他命不好,遇到了唯独剩下的那1个,不爱王子爱痞子。双手把真心奉上,全心全意的爱她,然她却不屑一顾,找来一大堆的烂借口拼命将他推开!

他不懂她为什么把爱情弄得那么复杂?为什么就不能抛开所有的顾忌轰轰烈烈的爱下去?为什么要在意旁人的看法?离过婚又怎么样?那个痞子不介意的事情他难道会去介意吗?!他说她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拒绝了什么——她拒绝的是他真诚无垢的爱而不是她所以为的“荣华富贵”或是“能满足女人虚荣心的优厚条件”……

把所有的烟统统都抽出来,一根一根折成两段扔到垃圾桶里,盛臣祎挫败的抹了抹脸,胸口憋着一股闷气消散不去,今天是他有史以来最失败的一天,他无心回公司,坐到办公桌后面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工作,他没心情去看那些报表上密密麻麻的数字,也没力气去听主管们的工作汇报,如果他去了估计会失去控制狠狠的把报表砸到主管们的脸上以泄私愤!

因此他第一次也绝无仅有的一次请了霸王假,他需要时间和空间好好整理自己的情绪。虽然他想发狂想大叫想找个地方把自己灌醉,但他知道这是一时的,等明天清醒后他仍然是那个失败者,并且没有一个人会同情。

从白天到黑夜来临,关在家里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努力平复心里的创伤,但成效不大,一个人孤独寂寞的品尝着失恋的痛苦,在客厅和卧室来来回回不知走了多少遍,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能跟自己交心的朋友少得可以,要不是酒肉朋友,要不是跟他一样忙着自己的事业无暇分心认真对待的泛泛之交,想了半天居然找不到一个人来互诉衷肠,这就是所谓的“高处不胜寒”吗?

躺在桌上厚厚的通讯录仿佛在嘲笑着他。

chapter016

老宅的床和“常友”阁楼上的手工单人床比起来不知舒适多少倍,绵软得犹如漂浮在天空中的云絮,柔柔的触感、暖暖的温度熨帖周身,盛臣祎感觉好像躺在蔚蓝的爱琴海边的沙滩上,呼吸间尽是阳光以及青草的香甜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