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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37)

“我不说自然有人说。”

早料到她会这么回答,盛臣祎频频点头,默默的苦笑,“没错,在盛家混好比混江湖,弱肉强食、暗箭难防。”

小末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淡道:“没什么事我先上楼了,再见。”

“等一下!”盛臣祎下意识拉住她背包的带子,“我还有话要说。”

小末斜睨着他的手,他马上放开,她低道:“说吧,不过请尽量快一点,我很累了。”

“至于这样吗?你可不像那种被老太婆威胁几句就畏首畏尾的人。”盛臣祎刚一说完就后悔了,他发现小末清冷的表情上腾起一抹嘲讽,沉沉雾霭笼罩住的丹凤眼愈显迷蒙。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你这么抬举我,虽然是误会还是要深表感谢,不过可惜我就是那种一辈子都要夹紧尾巴做人的人。”

“小末……”他叹息,“你爸爸的事情我知道了,没有这层关系大概你不会听凭老太婆摆布。”

小末愣了一秒然后归于平静,心如死海,她抬抬下巴,“前因后果如今你都理顺了,那么可以到此为止了吧。”

“什么叫‘到此为止’?”他不解她的意思,也许正因为了解他才不愿懂得,“你喜欢我不是吗?”

“那又怎么样?”她意外的坦诚,飘忽的眼神豁然晴明,但只是一瞬间而已,一眨眼疏离的迷障相继层层覆盖,不容人窥探毫厘。

盛臣祎俯低身慎重的扣住她柔细的双肩,“别这样小末,是你找到了我,是你把我领回家,现在你不能说走就走,说退就退。”

“不然呢?”她好笑的问,“让你回家是我的任务,现在任务完成了。”

“只是任务?你刚刚还承认喜欢我。”丝丝火气在胸臆窜烧,盛臣祎难抑冷静,黑浓的眉逐渐蹙起。

小末轻轻挣开他,“喜欢是一码事,现实是一码事,感情和理智无法混淆,两样中间我选择后者。”

盛臣祎犀利的点破,“说什么感情什么理智,你不就是忌惮老太婆,害怕她掐断经济供给,你们父女俩流落街头罢了。”

“噢,你说对了。”小末垂着眼皮,上挑的眼线下两弯长睫好似墨色的蝶翼,单薄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你呢?向我索取感情的时候抱着什么心态?为反抗奶奶?为制约许恪?或者,单纯的为了好玩。”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盛臣祎哽住一口气,不上不下。

“我没有胡说八道,如果奶奶没有插手,如果我不是许恪的秘书,你还会多看我一眼吗?”小末用眼神阻止他打断自己,“我不是妄自菲薄,那天在医院你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而且我也不以为这么短的时间你能完全遗忘令你离家四年,爱至成觞的那个女人。”

闻言盛臣祎的情绪突然变得很复杂,一方面他很不赞成她的观点,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承认他打心眼里的确没忘了绿……但,他对她不是没有感觉的,他可以肯定他绝不是玩玩而已。

小末见他欲言又止,于是落地有声的说:“别勉强自己说违心之论,我不需要,那只不过是将我鞭打得更远的武器。盛臣祎,你不妨扪心自问,此时此刻你有足够的勇气单单为了我彻底和奶奶反目吗?提醒你一点,没有她的支持你铁定不能再留在盛世,而四年前那桩疑案就永远解不开,还不了你一个公道,你等于丧失了翻身东山再起的机会。”

盛臣祎被她一字一句逼得几乎窒息,她这是让他也在感情与理智中做出选择,答案显著得根本勿需动用到智慧。

小末最后看了他一眼,不再做声断然扭头离去,盛臣祎死死的瞪着她纤细的背影,十分清楚她早把一切世事看个通透,她弃选感情是因为他没有同等的付出,他们共选理智是因为这样对他们百利而无一害……饶是如此无害的话,为什么他觉得心口像被剜了一刀那么痛呢?

春假结束。

第一天上班,27楼“东西两宫”由于一个莫名的原因气氛低迷。一票八卦大军们百思不得其解,几次在化妆室、员工餐厅碰头商议依然未果,最后得出结论——观望。

小末挨着电梯的轿厢壁,两眼无聊的看着不断递减的数字,身边的许恪则在检查PDA里今天每一项行事历,“叮”电梯停了,他习惯成自然的轻拂女士的腰,让她先行。

“你想回家换衣服,还是干脆直接去造型公司?”晚上有应酬,许恪询问小末有何打算。

小末侧头看他,“要不是绝无可能,我都怀疑你在造型公司参股了。”

许恪挑了挑眉角,然后漫不经心的替她打开车门,“有这么明显?”

“嗯。”

等他上了车,一手推挡,一手打方向盘,“好吧,我送你回家,七点半再来接你。”

“嗯。”

跟合作伙伴相约的餐厅在一间高级会所内,欧陆风格鲜明,华丽大气,细节处又不失精致,是不少成功人士首选的社交场所。

小末身穿一袭温婉简约的裙装,长发披肩、娥眉淡扫、清清雅雅,既缓解一些许恪过于卓尔不凡给人造成的压迫感又契合洽商应有的气势,可谓一柔一刚,相辅相成。

一行人坐定下来,互相寒暄一阵后慢慢进入主题。小末初来乍到,双方你来我往讨论的议题高深莫测,她一知半解尚算外行,此次前来照许恪的话就是来观摩的,所以只要保持微笑充当“花瓶”既可。

小末一派娴静的盯着桌上摇曳的紫色洋烛看,旁边水晶瓶子里的马蹄莲散发着淡香,雪白的骨瓷餐盘以及描金线的咖啡杯彰显着华贵的优雅,搭配围桌而坐的几位气度不相伯仲的人,非常赏心悦目。

忽而一阵女人浅浅的笑声清脆的飘来,小末感兴趣的循声睇去探究的一目,餐厅里座位与座位间隔着一层薄纱帘子,透过纱幔她看到一对样貌出色的男女状似亲密的坐在一起,男人深情款款,女人巧笑倩兮……

许恪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别看了。”

“……”

chapter039

“你早看到了。”小末端起高脚红酒杯淡出一句。

许恪没有否认,只是捏了捏她的手然后放开,神色自若的与应酬对象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须臾又借势倾身过来在她耳边说:“别喝太多。”

小末直视着桌面,几度撒开手却又几度握杯,对面那位显然也是陪同上司出席饭局的年轻男子微笑着说道:“夏秘书的酒量看起来不错啊,来,我敬你。”

许恪讳莫如深的斜睨了一眼,小末静静的举起杯,两人轻轻一碰,双双愉快爽利的一饮而尽,小末感到身边的人肌肉紧了紧,旋即他主动邀请对方头目共饮一杯,一时间美酒佳肴、天时地利人和,似乎气氛一下子陡然高涨,宾朋尽欢。

小末钻到洗手间里没来得及看清环境,扑进去抱着马桶大吐特吐,吐得一嘴的酸,吐得一嘴的苦,好不容易才终于止住那翻江倒海的感觉。

脚软绵绵的差点站不住,撑着墙壁爬起来狼狈的走到洗手台,掬了一把清水洗脸,小末喘着粗短的气,凝望镜子里自己那张被酒色染红的面孔,不屑的讽笑,酒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管是几块钱一瓶的还是几万块一瓶的,其内在本质不变,一样酒入愁肠愁更愁……

混混沌沌的踱出洗手间,许恪立在外面,神色肃穆,翩然临风之姿更凸显她的萎靡,小末哼哼笑笑,身形歪斜,许恪马上扶住她,“不会喝还喝那么多。”

小末搭着他结实的臂膀,“从没喝过想试试。”

许恪叹息,“回去吧。”

“客户呢?”

“谢谢你这么敬业,他们已经先走了。”

小末眯着眼头抵着他的肩膀,“我没弄砸吧?”

“没有,他们很高兴,”许恪调侃,“因为和盛世谈生意还没遇到过这么好打交道的人。”

“呵呵,原来我还有跑业务的长才。”以许恪这样的人物,在一般人眼里一定是姿态颇高且遥不可及的,想攀关系又找不到合情合理的切入点,可没有交情哪来的交易?也只有从他身边人下手了,今天恰恰碰上一个百年不遇的“软肋”,实属万幸啊。

许恪揉揉她的发顶,不知是抱怨还是宠溺,“你呀你,短短一个多小时便把我用五六年时间辛苦建立起来的威信全捣毁了。”

两人来到会所门口等待侍者把车子开来,正在此时用餐完毕的盛臣祎和他的女伴也双双走出来,许恪立刻感到手臂一阵揪痛,他不着痕迹的瞄了瞄一个劲往他怀里缩的小人儿,然后大大方方的把手搂上她的腰肢,直接让她挂在自己身侧。他怕她会突然倒地。

“哟,表哥你也来这儿吃饭啊?”盛臣祎笑容可掬的打招呼。

“嗯。”许恪随意的点点头,“我的车来了,抱歉先走一步。”

“好啊,拜。”盛臣祎勾过一旁美艳的女子闲凉的敷衍,脸转到女子的颈项嗅闻,态度轻佻,而那女子被他吹在耳畔的气息惹得俏脸泛红,接着咯咯发笑。

许恪半抱半托着微微打抖的小末,“稳稳的走,没事的。”

“我知道。”她深深吸口气,命令自己不要趔趄,保持步履优雅。这个时侯,脸谁也丢不起。

许恪打开车门仔细的把小末放到椅子上,指尖理理她凌乱的发丝,再帮她系好安全带,确认无误后关上门,走到另一边朝盛臣祎挥挥手才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