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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38)

“谢谢。”小末斜躺着,虚弱的低语,两眼紧闭。

许恪盯着前方的路况,抿了抿嘴角没有做声。

回到老太太给小末安排的住所,她几乎挨床就睡着了,许恪站在床前睨着她不太安稳的睡容,蓦地想笑,过了一会儿他退出卧室,看了一眼客厅的沙发终于笑了出来,随后熄灯,夜,一片沉静……

清晨小末被剧烈的头痛惊醒,脑子里犹如几百个小人正在扯大锯,每一根神经都吱吱嗡嗡的颤,顶到喉头的恶心感逼得她想发疯。

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下一身酸臭的衣服,小末顿感口干舌燥,遂打算到厨房找水喝,谁知一出房门她就愣住了,讶异的看着躺在沙发上的许恪。

许恪几乎在她一踏进客厅时便醒过来,掀开盖在身上的大衣坐起,他问:“你还好吧?”

“你怎么在这儿?”

“帮你。”他浅淡的说出两个透着双重寓意的字。

“我不知道原来你也会做徒劳无功的事情。”

“未必。”

小末盘起手臂冷冷的凝目,许恪不以为意径自道:“不是所有人和你一样是一条饿了也尽量不吃饵的鱼,何况直钩不行还有弯钩,有饵不怕没鱼上钩。”

她挑眉,“我不懂你说什么。”

“现在不懂不要紧,很快你就会懂的。”他说完指着浴室问,“不介意我借用吧?”

“请便。”

上班。

小末忍不住问:“时间还早,你确定你不回去换身衣服?”

许恪拍拍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朗笑,“要的就是这效果。”

27楼“西宫”沉浸在某种超低气压中,当然经过几天连续低压气场的作用,大多数人逐渐习以为常,不过还是认为今天的低压值大跳水明显呈负数。

早间例会上,小末因为宿醉引发的头晕目眩导致精神根本无法集中,她必须拼尽吃奶的力气才勉强做好会议记录,所以自然没有发现某人打从看到她的那刻起便目不斜视的盯着她。

今天盛臣祎的脸色格外黑青,眼眶下方挂着大大的黑眼圈,而且整个人好像被一团黑雾罩住,说不出的阴沉。

他僵坐在位子上对外界的一切毫无反应,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以及他眼中的人。他这种不容忽视的异样不但盛建敏、盛建莉发现了,甚至与会人员都无不被他干扰,纷纷把探究的视线一忽儿扫向他,一忽儿扫向浑然不觉的小末。

许恪做完例行性发言坐下时,俯身凑过去看了看小末的笔电,大手按着她的肩,“不错,继续努力。”

小末对他抛出一抹勉力的苦笑,还要怎么努力?她觉得下一秒自己极有可能掏空了似的躺倒,不省人事。再次肯定酒是万恶之源,列入杜绝来往黑名单榜首。

冗长的例会结束,小末仿佛自世界末日的苦难里解脱,一边收拾文件资料一边偷偷吐气,许恪却突然接手她的忙碌,低声细语非常温柔的说:“昨晚你累坏了,我来吧。”

小末不确定她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她居然听到空气中传来某种类似什么东西猝然断裂的声音,茫茫的抬头看到坐在对面的盛臣祎紧绷着俊脸,圆瞪的黑眸凶狠的射出一把把锋利的钢刀,一下一下凌迟着她。

他,怎么了?

chapter040

许恪单手拉起小末,“我们走吧。”声音依然是柔情似水,而另一边的人脸更黑,更凶。

小末起身背过去的跟着许恪一起走出会议室,某人凌迟的目光如炬,几乎将她脊梁骨戳出两个大窟窿,她后半身一会儿滚烫一会儿冰冷,好像有人狠拽着她的头发,整片头皮都痛麻了。

敞开的门一点一点的缓缓关阖,许恪悠悠的低下头,把她的脑袋按向自己,用脸畔探探她的额,“头还晕啊?”

小末无言的瞥他一眼,推开一些距离,她知道他这么做是故意,但这两个男人之间在打什么哑谜她不想管,现在她的感觉糟透了,自顾不暇,完全没有兴趣加入进去参合。

许恪不动声色的朝还剩一条缝的门里瞟了瞟,待门一关上,他立刻昂首挺胸走在前面,“放你半天假,你回去好好休息。”

“……”

仍坐在原地的盛臣祎捏着两只泛白的拳头,差点把牙齿咬碎,他没忽略许恪临关门前射来的那一记挑衅眼神。从小他就爱跟他挣,但凡他想要的不想要的,他总虎视眈眈的站在一边,冷不丁的出手夺取,然后闲闲的看他的反应,等着瞧他痛苦或是后悔……这是他的乐趣。

电梯门刚一滑开,一个一副已经久候多时模样的女秘书对电梯里的许恪说:“总经理,执行董事有请。”

“知道了。”他温文的笑笑,直接按了楼层,应母亲召唤前去见驾。

上了30楼,进入盛建莉的办公室,尚未站稳脚跟,一叠文件唰的砸在他鞋尖前,盛建莉气咻咻的质问:“你在搞什么鬼?你还嫌现在的局面不够混乱是不是?”

许恪气定神闲的走过去,挑了一张看起来很舒服的沙发坐下,靠向椅背翘起二郎腿,声音平和的说:“需要我提醒你,在公司应该保持一定的冷静吗?”

“许恪!”盛建莉最不喜欢的就是他这个调调,永远胸有成竹、不疾不徐的,可他不急她不能跟着不急呀!

“执行董事阁下,听说你有事情找我,请说吧,我洗耳恭听。”

“恪儿,你不是不知道现在老太太开始替盛臣祎‘选妃’了,无非打着让他先‘成家’后‘立业’的算盘,这意味着什么?”盛建敏冲动的走出桌案来到儿子面前,俯视着他,“一旦盛臣祎结婚,那么紧接着她就要交棒了!”

“放心,事情没有外婆预料的那么顺遂。”许恪老神在在的说。

“你凭什么那么肯定?”盛建莉哼声。

许恪表情恬淡,“今天会议室的情况,相信你看到了吧。”

“没错,我的确看到了,”盛建莉撇唇,“我更看到你在向那个丫头大献殷勤。”

“既然大家都有目共睹岂不是正好?有的人对于能轻易到手的一般都不太会珍惜,越是得不到的越是在意。”许恪高深莫测的盯着母亲微笑。

盛建莉瞬间哑然,思忖了几秒霍地展颜郎笑起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许恪微微颔首,然后站起来,“OK,很高兴获得你的理解,我还有公务要忙,先告辞了。”

等许恪走到门口,盛建莉突然出声道:“恪儿,我友情提示你不要到时候弄假成真,自己无法全身而退。”

许恪盯着握门把的手,顿了一会儿才说:“放心,比起名利,女人我并不看重。”

“那就好。”盛建莉松了口气,“不过,你的婚姻大事也要抓抓紧,多留心观察一下条件优秀,于我们有利有益的对象。”

许恪目光微寒,一言不发的拉开门潇洒离去。

***

小末在床上趟了一天,傍晚时分一阵门铃响起,她困顿的张开眼看了看腕表,掀被下床去应门。

门一开是许恪,他举高手里的餐盒,“御膳斋的蛋粥。”

她侧了侧脸,“进来吧。”

被媒体以及食客们大力追捧的当年皇家厨师祖传的手艺果然独到,餐盒一打开马上清香四溢,熬得糯糯的浓稠的米粥还有一片片嫩黄的蛋花,既好看又好吃,一口下肚热气腾腾十分清爽。

“身体好点了没?”

“好多了。”

“酗酒伤身,希望这次你受到了教训。”许恪把葱花拨开,舀了一匙送进嘴里。

小末问:“不喜欢葱花干嘛不叫人别放?”

“哦,虽然我不吃葱花,却爱闻它的味道。”

“我是不是可以这样解读,不管喜欢的讨厌的你都要揽入怀里。”

许恪笑起来,“你这是透过表面看实质么?”

“你的笑容让人很讨厌。”小末直言不讳,“过于复杂,皮在笑而未达眼底,充满算计。”

许恪还在笑,眼睛俨然清冷一片,“我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各人有各人表达情绪的不同方式,也许你喜欢扮酷,盛臣祎喜欢玩世不恭,实则不都在拒人于千里之外?”

见他主动提起某人,小末当场胃口尽失,她放下碗筷,正色道:“我不知道你在玩什么花样,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可是我得明确的告诉你,别把我当成你棋盘中的一颗卒子。”

“卒子不过江怎么知道将来的命运?”他四两拨千斤的言简意赅。

小末沉沉的盯视,“我的命运我自己掌握。”

“来不及了。”他喝完最后一口粥,一边优雅的擦嘴一边笑言,“从你踏进盛家大门的那刻起你早没了回头路。”

小末肃然冷凝下面容,他的话像一根利刺直直扎进心里,起初没有感觉,过了一会便隐隐作痛,细小的创口一滴一滴淌出血来,温度、感觉也随着一点一点流失,怕再也找不回……

“你手机响了。”他努努下巴,提醒她手边的手机又震又叫。

小末接起,“喂,你好。”

许恪静静的收拾桌面,但是片刻看到她颓然垂下手臂,一脸惊悚,他不由得眉心一紧,“怎么了?”

“我爸……他出事了。”她呐呐低语。

许恪当机立断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拽起,“去换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