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一枕邯郸(53)+番外

作者: 景相宜 阅读记录

沈宁皱起眉,轻轻哼了一声,长而密的眼睫投下一道狭长阴影。赵邯郸拿捏不定,不知他生气没有,就听沈宁淡淡说:“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我不喜欢也不影响你喜欢。你知道我没必要通过贬损你的爱好抬高自己。”

“我只是想知道你听什么歌而已。”

这句话听起来不像沈宁说的话,它好像在说,我想了解你。

赵邯郸摘下耳机,在衣服上擦擦干净,塞进沈宁的耳朵里,然后滑到开头点了播放。经过漫长磅礴的前奏之后,歌手唱出了第一句,沈宁一愣,发出很细小的笑声来。

“原来是日文歌啊。”

他向赵邯郸要过手机,调高一格音量。歌手有着别具一格的唱腔,拖长调将每一个字咀嚼撕裂,沈宁在其中听出一种情绪。

绝望。

☆、宋之奇

一连几天都是晴,沈宁常常在外面晒太阳。困了就睡,醒来时太阳当空,晒得眼皮热烫,偶尔蹦出一点零星的白光。每到这时沈宁便觉自己是一块石头,晒热了,心里还是冷的。赵邯郸则像阵风似的在他身边晃,偶尔推一把摇椅,把沈宁卷入突来的摇曳中。

轻柔地,回环地,摇椅伸出双臂抱紧他,像母亲的怀抱。沈宁从来没有关于他母亲的记忆,也不记得她怀里是否有比太阳光更暖的温度,小时他一直以为人是只有父亲的。直到他懂了事,才知道什么叫做家庭的残缺。但那时他已习以为常,不以为怪了。

“我超爱荡秋千的。”赵邯郸说,语气里透着愉快。

沈宁忽然很想变回一个小孩,让赵邯郸拉着他的手去坐秋千。有些事情只有小孩才有资格去要求,变成大人再去做,就没有意义了。

远远听见有车声,两人都停了动作,一个去看,一个去听。

“怎么了?”沈宁问道。赵邯郸看的时间未免太久,沈宁恍然大悟:“是之奇的车吗?”

回应他一般,那辆银色莲花冲赵邯郸闪了闪灯,右转驶入底下车库。赵邯郸把沈宁盖在腿上的毯子往上提了提,沈宁没动,做了表现赵邯郸照顾周至的道具。

几分钟后,道路尽头走来一个提手提箱的男人。他穿竖条纹的灰西装,跟宋之袖别无二致的鼻梁上架了副无框眼镜,目光便显得幽远深邃。他冲两人点点头,未沾发胶的流海被他用手拂去,脸上仍是一贯温文尔雅的笑意,跟之袖长得那么像又不像。

赵邯郸冲他一笑。宋之奇微微一愣,说:“……邯郸?啊……邯郸,你长大不少。”

“当然,都四年了。”

他上前接过宋之袖的手提包,鼻尖嗅到消毒水的味道。宋之奇闻起来像是药房,糅合了清洁、焦虑和慑人的镇定。这让赵邯郸想到医院里打针的护士,也是这么笑眯眯地把你扎出血。

宋之奇望向沈宁,笑道:“你看起来还不错。”

狸花猫在远处偷偷窥着,见是生人,一转头就钻进灌木丛里,从栏杆的空隙跳到外面,自顾自在街道上游荡。

沈宁说:“表哥。”他的目光落在虚空中的一点,空气里有细微的浮尘,在阳光的照耀下,它们呈现出烁金的质感。

宋之奇便露出了微笑,带一点寥落。在沈宁面前,他感到一堵无形的屏障。事实上,这种屏障几乎伴随他整个人生。哪怕在他的兄弟宋之袖面前,他也像个生人一般被隔离。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习惯性拉开笑容,只说:“我们去屋里说吧。”

正说话间,赵邯郸搬了张椅子来,稳稳当当放在沈宁对面,似乎没听到之奇说要进屋的话。宋之奇只好坐下,被赵邯郸塞了红茶喝。赵邯郸不是很会泡,红茶味道微苦,宋之奇喝了两口,却觉别有风味。沈宁不说话,时间好似极缓,日光晒得他微懒,宋之奇哈欠连天。

赵邯郸注意到他镜片下的双眼有些浮肿,熬夜在眼球上添出血丝。时年二十八岁的男人看起来有三十五。他捻着隆起的眉心,细长的无名指上套一枚闪亮的银戒,然而他从来没有结过婚。

还是他结婚了,但家里谁也不知道?

“有段时间没见了。”沈宁说。

“是啊。阿宁比之前胖了一点。”

宋之奇笑眯眯,眼睫几乎扑扇上镜片,他的笑意里总有种和善的表演成分,表演出妥帖温驯的医师宋之奇。

沈宁点点头,说:“要谢谢他。”

手指指向赵邯郸。

宋之奇一愣,随即笑道:“你们相处得还行嘛。看来之袖也不总是使坏。”

赵邯郸一挑眉,视线冷冷的,灰色瞳孔里荡起水一样清凉的透彻,叫人心神摇荡。

“当然咯,我还是有点责任感的。”

上一篇:北风向南吹 下一篇:沉沦or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