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偷(139)

作者: 匿名青花鱼 阅读记录

应该是昏迷太久的缘故。

“你太瘦了。”路衡谦道。

薛枞却被那种温热的触感激得一颤,除开在孟南帆身体里的时候,他很少与路衡谦这样肌肤相贴,并不适应。

他来不及想路衡谦为什么要说这种类似关心的话,只忙不迭将手腕从路衡谦的掌控里抽出。

可路衡谦却像是和他杠上了似的,转而捉住他的手指。

掌心被他摊开,一条浅粉的伤疤横亘其间。路衡谦想起来了,是黎家惹事的烦人小孩儿划在上头的,这事算起来还有路衡谦一份责任。

“还痛吗?”他问道。

薛枞没说话。

这是他所有遗留下的伤疤里最轻微的一道,远远谈不上痛,只是因为时间太近还没来得及消退。

这种程度的伤连让人关心的必要都没有。

他推开路衡谦想要站起来,却仍然是受制于人的姿势,因为路衡谦没有放开他。

“我自己能站起来。”

薛枞提醒道。

路衡谦见薛枞虽然对他说话,却仍低垂着眼睫,竟然连与他对视的欲望都没有。

是不想还是不敢?

他无从判断,但潜意识觉得后一种猜测是可笑的,又无端地难以抹去。

没有米白色围裙的衬托,薛枞周身难得产生的一丝居家气息消散了。但同时,那双傲慢冷冽的眼睛也被掩藏在阴影里,不再显得拒人千里。

事实上被揽在怀里的薛枞,瘦得都快只剩一把骨头了,竟然给人一种柔弱驯顺的错觉,让路衡谦难以将他与记忆中的任何形象相重叠。

水杯早在方才的意外里滚落到地毯,却仍有一小泼水流沾湿了薛枞的脸颊与头发。细小的水珠从鬓发滑落到睫毛,缓慢地停顿了一秒,又滴落到挺翘的鼻尖,再从弧度恰到好处的唇峰滑进抿紧的双唇。

人的视线会不自觉地在静态里追随动态流动,于是路衡谦的目光在游移后,最终停留在薛枞的唇瓣。

他觉得薛枞浪费了这么长这么密的睫毛,也根本没必要拥有这么红润柔软的嘴唇,他连笑都不会。

薛枞却像想通了什么一样,抬眼迎上他的目光,安静地看着他。

被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盯着,路衡谦却率先说不清缘由地错开了视线,接着他注意到薛枞的脸颊上竟然沾了一小粒白色的芝麻,以一种与他十分不搭调的方式,俏皮地黏在白皙的颊肉上。

路衡谦猜测是自己的洁癖又对着薛枞有选择地发作了,几秒之后终于忍不住用手指替他拂开。

薛枞任他动作,又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谢谢。”

路衡谦含糊地应答了一声,这才扶着他站稳,把一旁的轮椅推到他身后。

薛枞很快回了客房。

路衡谦却在客厅多留了一会儿,他把落在地上的围裙捡起来折好,放回橱柜。

他忽然想到孟南帆曾经无数次强调,薛枞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路衡谦很少特意留意别人的相貌,但被孟南帆念叨久了,也难免留下印象。

他不否认孟南帆的说法,却也并不认同孟南帆将他吹嘘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夸张。

“你没法理解,”还是个半大孩子的高中生孟南帆转动着素描铅笔,斜趴在课桌上,眯着眼睛对路衡谦说,“你是个不懂欣赏的人。”

“我就好心地浪费一点点宝贵时间,给你分享一下艺术家的心境。”

“很小的时候,我去爬过一次雪山,到最后挂着跟我自己差不多重的氧气瓶,”孟南帆回忆道,“到山顶的时候,我没办法再动一步,到后来只顾着大喘气,也说不出来话,就自己发呆,吓得妈妈以为我缺氧快死了。”

“满目的雪,蓝色的峡谷,粉色的天空。”孟南帆回忆着,“我甚至觉得灵魂也是静止的。”

“我以为那是对我辛苦攀爬的奖励——小孩子的那种幼稚想法,以为什么都是礼物。”孟南帆又开始拨弄铅笔,“那天我累得要死,但是一整夜都没敢合眼。因为我去的时候是阴天,夕阳都快看不清了,就以为太阳再升起的时候,雪会融化,水会干涸。闭眼再睁开一切就可能会不见,再也没有雪山,峡湾,粉红色的夕阳,我怕它们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消失。”

“拍多少张照片,临摹多少幅画,都留不下来。”

“所以后来我闹着不肯走,是我爸趁我睡着把我直接扛下山的。”

孟南帆忍不住嘲笑了一下自己:“后来我也知道,那些景色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但我设想了很多种雪山融化的景象,或者是冰川会在某一刻崩塌,极光会消逝,都是与我无关的。”

“最美的景色是不是下一刻会消逝的景色?它太脆弱了,脆弱得让人怦然心动。”

上一篇:今天顾总破产了吗 下一篇:天赐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