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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脚恋(8)

听过她的叙述,刑景弘沉吟片刻,他说:“你不需要这么妄自菲薄,你有你存在的价值,你责怪自己这些那些的不足其实只因为你不够自信。”

“我不是没有自信,我是缺乏自立,独当一面的本领。大概从小被人宠着溺爱着,在家有哥哥在外有CC,大事小情他们全部包办了,脱离他们的照顾,我几乎是个废人。你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让我点菜的情景吗?我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白纯咽去后半截丢脸的话,羞愧的低头。

“你的家人……你的哥哥……对你很好,是吗?”

“我哥对我好到我都有负担了。”白纯撇嘴,“我希望他快点结婚,生小孩,然后没精力再管我。”

刑景弘呵呵笑,“你也太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那也不能老是这样,将来我也要谈恋爱,和别人结婚成家……可是一想到我这不会那不会,我怀疑我怎么嫁得掉?”

看她委屈无奈的皱着小脸,刑景弘朗笑出声,“这么漂亮能干的小姑娘居然担心嫁不掉,还说自己有自信,请问你的自信在哪里?”

白纯油然叹口闷气,“好吧,这样看来我的确没有什么自信……”

“不知道你信不信,我也是个很没有自信的人,当然那是曾经。”刑景弘目光深远,仿佛陷入回忆,他说:“我十九岁出国,只身一人初到异乡人生地不熟,不提其他单就日常生活也举步维艰。要知道出国前我各方面都是非常优秀的,学习成绩优异,跟你现在一样家人、朋友、师长对我宠爱有加,我觉得自己简直无所不能,突然一觉醒来不会开口说话,不会煮饭,连路差点不会走,整日茫然无措,却找不到半个人来商量,心情沮丧到了极点。”

二十多年前的社会背景与现在截然不同,因为彼此不了解,西方人对一个来自东方神秘国家的小留学生,说不上友善也不存在敌意,试探和疏远的态度够叫人难受的了。

“后来呢?你怎么办?”白纯问。

“不怎么办,反正出来是读书的,那我就消极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个劲儿埋头苦读,一年下来,除了知道教授姓什么,我都不知道坐我隔壁的是谁。每天的每天宿舍教室食堂三点一线这么运转着,教授幽默的封我为‘没有灵魂的木头人’,然后不晓得什么原因这个封号不胫而走,我做梦也没想到我有一天会因此全系闻名。”说到这里刑景弘讪笑两声,心里万般感慨。

“啊?”白纯想笑不好意思笑,原来开朗豁达的刑景弘也有这么一段艰涩自闭的青葱岁月。

刑景弘抿口茶,接着道:“国外的教育方式和国内截然不同,学习气氛是非常活泼自由的,我只会死读书读死书,作业完成得最漂亮但拿到的分数总是最低,有一次我又拿了全班最低分,忍无可忍的我气得忘了理智,跑去找教授理论,教授说,年轻人,我终于把你等来了。我听了当场热泪盈眶。”

“为什么哭?”白纯不解。

“那是一种很莫名其妙的情绪,像是突然读懂了教授的用心良苦,像是突然找到了接纳自己的人,总之精神一松,马上全线崩溃了。”

人是有感情的动物,备受冷眼的日子,尽管表面装作无所谓,内心也做不到真的百毒不侵。

白纯由衷道:“你很有运气,那位教授是个好人。”

刑景弘深表赞同,“对,能遇到教授是我人生中最值得庆幸的事情之一。他说我之所以没有灵魂是缺乏自信的结果,他算是个中国通,认识一些汉字,他告诉我‘自信’二字拆开来看就是自己相信自己,做人就得先相信自己,别人才会相信你。”

自信就是相信自己。这个道理说出来没人不明白,可是有时候面对有些事儿却实难做到。

刑景弘一眼看穿了她的腹诽,坦言道:“做不到只是暂时性的问题,既然你已经知道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那么需要想通的地方是如何试着敞开心胸,相信自己,走出一步下一步就好走了,我的例子你尽管拿去借鉴。”

告别刑景弘回到家,白纯反复琢磨他的话直至入睡。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内向害羞的个性就是首要障碍,恰似温室里呆久了的植物,想挪到野外接受风吹雨打的考验,并非一朝一夕的工夫就可以达成。将来的路势必艰辛难行,她得做足准备,从身到心,里里外外。

……

此刻白纯考虑的“改变”是事业上的,而即将临头的却是另一种她压根没意料到的感情上的“改变”。

宁静得仿佛凝固的空气忽地泛起一丝波动,微微的似有阵风吹来,脑子尚糊成一团,思绪不太明朗的白纯还挣扎着要不要睁开眼睛看看,冷不防“嘭”的闷响,有什么东西被丢到床上,她猛的惊跳起来,一眼看见霍梓渐正弯腰,大喇喇坐在了身边。

两个人的视线就这么直直对上,同样黑如浓墨的眼里映入彼此的影像,一秒两秒三秒……一分钟过去,白纯眨动眼皮,睡意没退干净的嗓音略略有点哑,她问:“哥,你怎么进来的?”

霍梓渐说:“我有备用钥匙。”

“……”白纯顿住,半晌才又问:“你有我家的备用钥匙?”

这次霍梓渐没有有问必答,他抬眼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鹅黄色小礼服,她的肤色一向娇嫩瓷白,这件礼服肯定将她衬托得出众迷人,而她昨晚就这般招摇的挽着刑景弘出双入对。

见霍梓渐不答话,白纯聪明的换了个问题,“现在是上班时间,你不应该在公司里么?”

“你什么时候在乎起我的工作了?”他反问。

白纯霎时无语,她不过顺着常理随口问问,反应干嘛那么尖刻?缓了口气,一如既往的调侃道:“你又把工作抛给可怜的闵航了?”

“我是老板,想把工作抛给谁还做不了主吗?”他好像专门来找茬儿似的,说一句顶一句。

白纯蹙起柳眉,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掀被下床打算进浴室漱洗,不经意瞄到床头上竟多出一个硕大的黑色旅行袋,回想刚刚那记闷响,不由得问:“这个旅行袋是你带来的?”

“是啊。”霍梓渐说着起身,直接拉开她的衣柜门,然后取出一叠衣服,随意折了折塞进旅行袋。

“你在干嘛?”他的举动搅得白纯完全糊涂了。

“收拾行李。”

“可这是我的衣服……”到底是他在梦游还是自己没睡醒?

霍梓渐回头斜她一眼,好像她是个大白痴,“我们去旅行。”

“噢……我们去旅行。”白纯傻乎乎的重复一遍,等“行”字音落地她才恍然大悟,两步上前拉住他的手,“我们为什么去旅行?”

霍梓渐无可奈何的叹道:“我到香港出差一礼拜,你跟着去玩儿,这不要换季了嘛,顺便采买些衣服鞋子。”

“你出你的差就行了,我不去,再说衣服鞋子够穿不用买新的。”

“你去,我们一起去。”他斩钉截铁的说。

白纯歪头上下打量他,“哥,今天你怪怪的,发生什么事儿了?”

虽然霍梓渐作风一贯专横霸道不讲理,但仅止于她生病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往常鲜少像这样对她颐指气使,全然不顾她的意愿。

“我不怪,怪的是你。”霍梓渐显然懒得和她啰嗦,三言两语打发过去,接着往旅行袋塞衣服。

白纯突生反感,她使劲推他一把,“还说不怪呢?你出差是为了工作,干嘛非要抓我一起?”

“我认为你想去迪斯尼。”

白纯好气又好笑,“你还当我是小孩子呢?一天到晚只想着玩儿。最近工作室接了不少活,我很忙,反正迪斯尼开在那儿跑不掉,下次有空再去。”

霍梓渐垂眸凝视,“你真的是在忙工作吗?或者,你忙着陪刑景弘吃喝玩乐。”

此言一出白纯讶异的瞪大眼,她总算摸出霍梓渐不对劲的地方了,“我们没有吃喝玩乐,作为他的朋友偶尔受邀参加一些应酬罢了。”

“朋友?”霍梓渐说这两个字的语调很诡异,尾音刻意挑高,带出一丝轻蔑的意味,“和一个快可以做你爸爸的老男人做朋友?”

“他一点不老,他不过才四十三岁!”白纯完全出于下意识的辩护。

然而听在霍梓渐耳里就不是一回事儿了,长眸一凛,周遭的气温陡降,两片薄唇一抿一勾,讥诮道:“哦?你是想告诉我年龄不是问题,你们做了朋友还要做情人咯?你有没有这么缺爱啊?”

当下坊间小报的确不怀好意的臆测她和刑景弘关系暧昧,白纯从来一笑置之,因为那些人无关紧要,爱怎么议论怎么议论。但霍梓渐不同,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兄妹,彼此知之甚深,他应该是最懂她的人,想当然尔他的曲意误解杀伤力有多巨大。

白纯顿时血冷,对他的失望超过愤怒,未经思考像只受到攻击的小动物,凭着本能马上反击回去,“你说对了,我就是缺爱,独独缺老男人来爱,碍你什么事儿了?”

一道血口骤然划开在心头,霍梓渐闪电出手一把扣在她纤细的脖子上,一径朝后面的墙壁推去。他的突然爆发吓得白纯毫无反抗力的一路踉跄倒退,细瘦的肩头狠狠撞上,钝痛立刻在背部蔓延进而变得尖锐,她张嘴呼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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