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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夜啼(82)

“父亲!”荣靖眼中有恳切有急迫,一击不成,永平侯府已无退路。

无奈父亲对他的呼唤置若罔闻,仍在摇头笑道:“我荣肃一生为家国天下舍命相报而不能,可笑可笑,一家性命全折在她一人手里,可笑苍天无眼,可笑朝廷无度,可笑我荣肃无能哪!”

恨,恨这乾坤天地,恨这惨淡人间。忠良屠尽,奸佞当道。天地不仁,万物为刍,家国天下已无他容身之地。

叹一声,“往后是人为刀俎我为鱼ròu,如此这般,生有何用,死亦何惧?”

“父亲!”荣靖急急喊道,“祖母年迈,童儿才刚学会走路,如何能让他们受苦?”

“也罢也罢。”手上的佛珠不再转,永平侯道:“眼前只有一条路,明日我领了你到定国公府上负荆请罪,国公府不知内情,定然乐得顺水推舟卖这个面子。”

荣靖不解,“为何?”

永平侯道:“汝宁郡主,成也是她败也在她。她手上捏着太后陆焉国公府三条线,是我荣家最后一线生机。若要保住阖府性命,必要娶她过门。你祖母身子不好,过几日便要重病,我自然上奏太后,让你们提早完婚。”

“父亲……”荣靖犹疑不定。

永平侯呵斥道:“大丈夫当断则断,届时娶进门来,是生是死不都凭你一句话?”

天大的口气,最最瞧不上女人。

☆、第41章 皇后

第四十一章皇后

西院佛堂荒废的久了,梧桐领一个看门的小丫鬟收拾到半夜才勉强能住。景彦原赖着不走,立誓要同她共患难,让景辞好说歹说劝回去上药,自己趴在c黄上哭了一会,又发了一会呆,望着藏灰的角落出神。

梧桐端着温水进来,手里捏一瓶上贡伤药,收拾妥帖坐到c黄边来,轻声道:“姑娘,这是大人让奴婢预先备下的,知道姑娘受苦了,大人心里更不好过。姑娘且好好养着,大人自有安排。”说话间服侍景辞脱了上衣,只留下一件茜素红牡丹肚兜,露出细白后背上纵横交错的伤。

“姑娘忍着些,上过药这伤才好得快。”

景辞倒是慡快得很,她撒娇耍赖都挑着人来,“横竖这里就你一个,我哭给谁看?尽管来就是了,总不能因着这点子伤活活疼死吧。”

这下倒成了个混不吝。

无奈疼痛是实打实的,不因她的勇气而减免。她疼得龇牙,嘶嘶抽着凉气,决意同梧桐闲扯,

“你给我说说你是几时进的提督府呢?”

梧桐道:“乾元四年冬天的事了,只记得是从获了罪的官老爷府上出来,再卖到人牙子手上,

辗转便到了提督府,再熬上几年,就到了大人跟前伺候。”

“哎呀——”景辞疼得往后躲,想来没个心疼人在身边,又只得认命,老老实实趴会来,咕哝道,“陆焉平日里对下人凶么?”

梧桐真想上一会子,才说:“大人虽不苟言笑,但对奴婢们鲜少打骂,只需办好了差事,便不必想其他。”

景辞勾着一缕头发在指尖绕着当消遣,问道:“你觉着……他是好人么?”

梧桐淡淡道:“好人坏人哪有那么容易分清,有人对世人尽心竭力却苛责家眷,有的人负尽天下却至情至性,难分,难懂。奴婢愚钝,一时之间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

“说的是呢,是正是邪是善是恶,谁说得清呢?”她喃喃着,说给自己听。

陆焉自新落成的两仪颠走出时,已是暮色四合飞霞漫天之时,同今上周旋往来,他重伤未愈,一出门便让春山扶着,大半个身子都借了他的力,清癯面庞上一丝血色也无,谁晓得前夜他如何从高热疼痛中熬过,留一个残破身体撑住这一口气,与天搏命。

手握成拳,置于唇边捂住轻咳,胸腔振动时拉扯了伤口,他皱眉立在原地,深呼吸,堪堪忍过这一阵痛才上轿启程。

隔着孔雀蓝小轿问春山,“人都找着了没有?”

春山长叹,一提这个便要哭,“找着了,让野物啃得零零散散,难分出谁是谁。”

轿子里一片长久的沉默,久到春山以为落轿之前再听不见回声,坤宁宫的朱红宫门近了,残阳撕扯着天际,满眼血。久久才听见陆焉说:“好好安葬,不可薄待。”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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