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暌违2(重续)(100)

火兀自燃过一遭,灭了。衡逸在暖的发腻的车里扬起里音调,这下,才是正场到了,细听,透着股冷,寒森森,“姐姐好大的架子,朕打发了人,三番四次请不来。朕还以为是病得起不来c黄,匆匆赶来一看,姐姐竟还冒着北风雪夜赏月,好兴致呀,怎么不邀朕一起呢?”

膝盖以下叫雪水浸得没了知觉,陡然间北风嗖嗖地刮,像一只一只鬼,咆哮着穿过耳际。

青青双手撑在雪地上,深深磕过了头,方说:“臣妾万死,请皇上重罚。”

重罚,能怎样重罚?难不成他真将她打发到天牢里去?彪悍男子住个三五天,出来也已经脱了形状。可他真也恨不得让她受一番苦,放出来才知谁是真心实意对她好,谁又是她生生世世少不了的。她越来越糊涂,越来越喜欢与他对着干。她的生死富贵都掌握在他手上,她本应该是小心翼翼地讨好着他的呀?怎么到最后变成这样一番局面?倒是他战战兢兢生怕将她得罪,生怕哪里又做得不好不对,惹她伤心,又是冷眼相对。

他一点骨气都没有了,一点威严都不剩了。

谁定的?他非得爱得如此下 贱不可?

青青听见哐啷一声闷响,里头砸了茶壶瓷器之类,滚滚又落进角落里。

夜里静静,听得见风声,还有马儿打着响鼻,不明所以。

“姐姐说笑了,嫡亲的姐弟,哪还计较那样多?”停一停,冷冷笑一声,冰凌子似的锥进人心里,“倒是这一排阴森森的灯笼,姐姐是要迎谁的魂呢?莫不成是驸马?真真伉俪情深,怕是姐姐心底里,还是怨朕狠心。”

青青叩首再拜,“臣妾不敢。”

他面上不疾不徐,心中却是辗转反侧,喧嚣澎湃。

而她虽是低处受rǔ,却心似寒冰,风雨不动。

他还是败。对着她,何时何地都是败。他是男人,到底是不愿意永永远远地让着她,宠着她,败给她。

他受不得了,最终要丢掉她,像丢掉一件老旧的衣衫,一张落下败笔的画纸。心底叹着可惜可惜,转眼间已经抛下,换新颜。

“今夜良辰美景,怎可辜负?姐姐便就好好待在这赏个尽兴。”又唤,“小德子。你就在这陪着公主,月亮不歇,你也别敢歇。”

小德子苦哈哈的一张脸,乖乖应是。

人的脸,栩栩如生的一只狗,笑也是,哭也是,活着也是,死了还是。他已被他的主子驯化得不二心,到死不变。

衡逸当了皇帝,皇帝爱得最持久的一种,仍是听他话的狗儿。

忽而,衡逸笑嘻嘻说:“姐姐,明天朕差人给你送药来。高丽来的人参王,好大一棵。一连跪上三个晚上都能补得回来。好姐姐,你就在这迎着姐夫,魂来了替朕捎句话,他千山万水飘回来不容易,朕这就杀了他老母亲到地底下陪他。”

青青垂目看着被火光染红的雪地,平缓说道:“谢皇上恩典。”

她心里装着的自始至终都是赵四扬,半点位置都不给他留。他当今天子,在她眼里,竟还抵不过一个迂腐至极,无用至极,愚蠢至极的赵四扬。他何苦这般折磨自己?折杀了自娘胎里带出来的这一番贵气,折损了堂堂天子威严。气极,狠狠踹车壁一脚,扬声发令,“走!”再一点点犹豫,也都被她的一声不吭磨得干干净净。

马车便掉了头,车轱辘滚滚向前去,得得的马蹄声也向前去,渐渐都听不见了。这一出戏到此算完,皇帝爷脸面都不露一下,已经将戏本唱的丰茂。谁都敌不过这般功力,炉火纯青。

可算是人去楼空,星点光亮都不留,黑漆漆的巷子,月亮没了影。

她仍跪着,不知在想些什么,静静的,像一尊汉白玉雕像。冷冽风霜满身,成就了一身冰肌玉骨,白璧无瑕。

浑浑噩噩的天地,忽然眼角一热,一双唇或是一只手,轻触她干涩的眼角。

“我还以为你会哭。”他的呼吸喷薄在她脸上,这样近,紧紧相依,她便知道了,是他的唇,柔软且滚烫。

青青看不清眼前事物,也早已失了力气争执。她仍是安安静静地跪着,面对他,望着他,眼睛里装的却不是他。

程皓然长长叹一口气,接着一把将青青抱在怀里,抱孩子似的,离地三尺远。“回去!你还真这么跪到天明?”

青青觉得累,靠着她的肩膀,乖得像一只小猫。

“放下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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