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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年暗伤(23)

莫寒没有犹豫,她摇头,眼中无一丝闪躲。

“呵呵……”他自嘲地笑着,仰头看向雕龙锲凤的屋顶,长长地叹息。

他也曾是儿子,是二弟,是兄长,是风流倜傥的男子,是为她痴狂的少年……他既不是长子,也不是嫡出。

他曾以为,他生来就是陪衬,衬托长兄的睿智冷静,衬托三弟的文采风流,衬托四弟的能骑擅射。

他平静地生活,声色犬马,治世经典,一并承袭。

如果没有那一次偶然的相遇,如果没有生命中的擦肩而过……一切都会平静渡过。

他不该遇见她的。

他抬眼再看一次似曾相识的脸,忽然想起因果循环四字。

谁是谁的因,谁又是谁的果?那年她也是这个年纪吧,不,更大些,应是过了及笈之年了。

她水葱般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心,他想抓住那素白倩影,只是镜花水月。

彼时,她巧笑倩兮,眼若星月,唇角轻勾,勾起他年少的心。

那时,她已成太子妃。

为什么会为一个如幻影般的女人痴狂。

兴许是她填补了他心中的空洞,兴许是她掀起了平静表象下的波涛汹涌,兴许只是为那一垂首的温柔,兴许是她激发了他心中积攒已久的欲望……

那是爱吗?他也不清楚,至今仍不明白。

只是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兄弟,那喷薄而出的血,像一锅沸水,泼在他心上,每当伤口结疤,总会被人生生地剜去,露出里层鲜嫩粉红的新ròu。

当他站在高处,睥睨众生,他忽然觉得他不再需要她了,就像不需要任何人一样。

她死的时候,依然在笑,一身素白,连发簪也没有。

鲜血落在她白色襦裙上,绽出一朵朵冬日红梅,她唇角嫣红,眼若寒星。

她在说,你欠我的,更欠你大哥的。

“朕也攥不紧它,它给朕的太多,朕不想要的它也给。”落梅,朕想将它还给你,还给大哥,为何,你又不要了呢?“阿九,你像她。

沈星玥的女儿竟然像她……真是天大的讽刺。

阿九,你看见了吗?看见沈星玥眼中的恨了吗?你知道吗?她也姓沈,朕不爱她,朕不爱任何人!可是,朕欠他们,朕欠他们每一个人。

朕任他们去闹,去争吧……朕活够了,够了。

一人来,一人去,无间地狱亦是一片乐土,哈哈……”莫寒走的时候,他将一硬物塞进她手里,将她的手与那物件一同攥在手心,直到莫寒吃痛哼出声,才恍然惊梦般松开手,他倾过身子,用龟裂的嘴唇轻触莫寒额角,在她耳边呢喃:“朕欠你的,不留到下一世。

你是朕的女儿,这个怎么用,全凭你自己……”出门前,莫寒仍听见他的低语:“大齐不欠你们的,天下永远姓澹台……”

权力就像一个陷阱,不管什么掉在里面,都没法逃脱,甚至亲情。

淅淅沥沥一场春雨,皇宫一片濡湿。

莫寒也不执伞,静静地走在花园小径上,任雨水侵湿衣裳。

仿佛有许多人,穿着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宫装,闪过她眼前,嘴唇开阖地问她些什么,也有人拿着伞,快步跟在她身旁,更有人瞳孔放大,瞠目结舌。

斜风细雨不须归。

不是不须归,是不知归向何处。

“阿九,阿九,你醒醒,你别唬人了!”袭远晃着眼前几近呆滞的人,他怕太用力,弄疼了她,醒来又是一顿喋喋不休的抱怨,又怕劲太小,摇不醒她。

莫寒的视线终于有了焦点,却傻傻地问:“袭远,你是我弟弟吗?亲弟弟。”

“怎么又问傻话了?”袭远将莫寒洗澡用的麻布大帕子扔在她头上,胡乱地揉来揉去,“谁愿做你弟弟?话说不了半句就发愣,不念《烈女传》,不背《女则》,尽写些刁钻文字,还时常穿着男装在汴梁大街上乱晃,更不会女红刺绣,不懂品茗之乐……”“袭远,你好啰嗦,男孩子这么爱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古来只有长舌妇一说,到了咱们这一朝,恐怕要为你再多出个词来……哎哟,我说你轻点啊!笨手笨脚的……”莫寒洗完澡,穿上睡衣,糙糙批了件外衫就入了前厅。

袭远正慢悠悠地喝茶,见她衣衫不整也无太大惊讶,多半是被吓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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