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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起(239)

汪顾自然也晓得自己状态不对,她烧得厉害,四肢沉重得像四根水泥柱子,每一块肌肉都像酸奶那么酸,这般境地,肉体的欲望即便存在,也很有限,根本谈不上非做不可。

但当性爱变成一种象征,象征着得到,象征着结合,象征着永恒,可想而知,她心中欲望的强烈程度会在这种心理暗示之下去到何种地步。行乐的初衷是什么,一时显得很不重要。她只清楚自己决不愿就此失去这久旱甘霖般的机会,即便她明知自己已经对师烨裳的身体产生了敌意——被师烨裳那把做爱当喝水般自然的冷静态度所激起的敌意。

她把我当成了什么呢?我为她付出了那么多,难道她一点儿也看不见吗?要是她能这样草率地与我发生关系,岂不是说明她可以在饥渴时与任何人发生关系?我的爱,对她来说,到底又算什么呢?连前戏都不用,性爱对她来说莫非只是在寻求性器官的刺激?

……

在那样的态度面前,是个人都会这么想。

汪顾是人,她可以用理智控制自己不把师烨裳往坏里想,可一旦失去理智,她便只是个赤裸裸的人,不是个脸谱化的戏剧角色,她会妒忌,会生气,会后悔,会冲动……人类该有的情绪她一样不缺。人性的阳光面她占了个全,人性的阴暗面她也免不了要有,天堂地狱一念之差,微妙的小情绪在被一根筋的思考路线无限放大之后,她像任何一个争强好胜的人那样希望用某种结局证明自己。

“我病是病,”汪顾支愣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师烨裳,慢慢转动被师烨裳握住的手腕,眼看师烨裳露出失魂般迷离的表情,她心中生出一股不明所以的胜利感,“但还可以满足你。不信的话,我们继续。”

师烨裳感情迟钝,身体却敏感,她对肢体语言的研究也许比汪顾对爱情的理解还要深入些。汪顾的动作极具侵略性,说得直接些,简直就是玩弄,她自认在床事这方面从不强求尊重,可即便林森柏那个火铳子也没有冲到用如此居高临下的态度对待她,一时之间,她的心眼儿又缩成了瞳孔大小,仍然握在汪顾腕上的手尽力一推,同时将上身朝床头方向弓缩,杵在身体里的异物被脱开,她并拢双腿迅速翻到大床另外一侧,边不慌不忙地掖实被子,边背对汪顾冷淡道:“对不起,汪顾,我困了。晚安。”

汪顾显然没料到她会决绝至此,一双烧红的眼睛愣愣看着她,火气冉冉升起,却久久没有动作。大概两分钟后,师烨裳听见如雷贯耳的一声“哈啾”,皱着眉头转过身去,只见汪顾裸着身子趴在床间,四肢曲成不自然的姿势,鼻翼唇角都泛着病态潮红,人已经烧得只剩下喘气的劲儿了。

师烨裳急忙坐起,将被子披到汪顾背上,赤脚下床,去到吧台旁调了杯温水兑上口服补液盐,匆匆返回,从床头柜上抓起药剂铝箔片,抠开,按适应剂量攒了一把在手心里,一气儿喂到汪顾嘴边,递上水,“吃药,吃了再死,否则死不瞑目。”

病毒回光返照,汪顾无能为力,她自知不是打不死的小强,只得让步于客观条件,眼睁睁看着机会从身边溜走。张嘴,含药,吞水,睡觉……她喘着火烧火燎的粗气,隐约觉得自己该对师烨裳道歉,可不等她修好辞造好句,周公已经骑着高头大马来到她身边,他长鞭一挥,她俯首称臣。

这一觉,两人一直睡到五月二日中午十二点半,若不是酒店干洗部的送衣电话将她们闹醒,她们一个病瘫了的,一个喝多了的,还不知得睡到哪年哪月去。

“那就请在晚饭时送进来吧,嗯,没关系,谢谢。”师烨裳放下电话,就着半起身的姿势趴倒,赤裸肩背明目张胆地露在微凉的空气里,肩胛上有一块不规则的椭圆型伤疤,倒没有多狰狞,不过一圈浅浅突起的纹路包围着一块颜色比周边皮肤更白更透的新鲜皮肉而已,若放在别人身上并无要紧,可放在她身上俨然算得瑕疵,一迹触目惊心的瑕疵——几乎在所有人眼里,玻璃人一样的师烨裳,身上连个青春痘疤都不该有,更何况伤疤。

汪顾知道那块伤疤的来历,隐隐有些心疼,像每日醒来时一样,迷糊着将迷糊的师烨裳合身揽进怀中,嘴唇贴着师烨裳的后脑勺迷糊问:“睡得好不好?”

师烨裳闭着眼睛从汪顾的枕头下摸出一盒渔夫之宝,丢一颗到嘴里,继而将盒子放到肩上递给汪顾,脸埋在枕间,嘤嘤作答:“不好。”嘎嘣嘎嘣咬碎薄荷片,保持着背对汪顾的姿势,转而又问:“烧退了?”

“嗯,退了,喉咙也完全不疼了,应该是好了。”汪顾一气儿含了三颗糖,辣得她眼泪直飙,可她还是很有攻君气势地掰过师烨裳的身子,瞪着师烨裳那张像是快要睡着般的淡薄嘴脸,认真致歉,“师烨裳,昨晚对不起,无论怎么说都是我的错,咱再来过吧。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师烨裳倦倦地半睁开眼,嘴角扯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摇摇头,突然扯起被子将自己兜头兜脸地蒙进去,唔一声后,她躲在被窝里嗡嗡:“我死了。”汪顾笑着松开环在她腰身上的手臂,刚要逮她,她却滋溜缩到大床中央去,若不是汪顾动作够快,敏捷地抓住她的手臂将她重新拽回枕头上来,想必她再蹿一下,便能直接从床尾落地,扬长而去。

“个倒霉孩子皮不死你,还有没有点儿淑女形象了?啊?!”

汪顾假作气恼地憋着笑冷着脸打着官腔训斥师烨裳,师烨裳反倒在汪顾怀里笑得蜷成一团,像只入锅半熟的大虾米,“哈哈……哈……哈哈哈……昨、昨天你好、好剉,好剉啊……连个爱都没做完就烧、烧、烧、烧烧晕了,现、现在还有脸、有脸提?”师烨裳的害怕来得快也去得快,她认为汪顾的失常完全是由高烧而起,所以一旦汪顾恢复健康,她还是一看见汪顾,特别是正经说话的汪顾就想笑,“我、我可不是英雄,我可不想跟你再来过……哈……哈哈……”

汪顾苦脸看着师烨裳,不觉尴尬,只觉想死,实情是她在心中早哭死一万遍了。她知道师烨裳记人丑事是五十年不带忘的,两人间的第一次性经历就这么被高烧给毁了,说什么她都气不顺,她觉得搞不好就得落下性心理创伤,从今往后一蹶不振,于是她决定:今天,对就是今天!在今天之内,无论如何都要扳回一城!即便对师烨裳用强也在所不惜!

“妖怪!今天我一定要将你拿下!”汪顾在被窝中老鹰似地扑住师烨裳,高高抓着她的手腕,躯干和双腿一齐发力,愣是将她曲成一团的身子压平,两膝卡入她笑得发软的腿间,把脸凑到她眼前威胁道:“师烨裳,聪明的就快快求饶!大爷,阿不,大娘我兴许饶你一命!你若一意孤行,抗拒执法,我必将借做爱之名行SM之实!代表月亮惩罚你!”

“嗯?”师烨裳摒着笑意眨眨眼,舔舔唇,嘶嘶溜溜吸口水,装出一副老色狼的样子,“来嘛,我没说要抗拒啊,我昨晚就干躺着让你惩罚来着,可也不知道是谁那么不争气,一进来,没几下就不动弹了,最后还烧晕过去,还得我替你盖被子,啧啧啧,”摇头,叹气,“唉,”摇头,叹气,“唉,”摇头,叹气,“唉……指望你来惩罚我,还不如自裁呢……”

汪顾心想自己若是个男人,瞧见师烨裳镇定自若的样子,再听见她淋漓尽致的嘲笑,这性心理阴影准跑不了要落,搞不好,阳痿早泄少精无精全得一遍,如此一个风华正茂风度翩翩风彩夺目的中华好男儿变成风里来雨里去的疯子,无怪乎某台要搞什么“加油,好男儿”,敢情是因为世上有了师烨裳,而师烨裳又长了那么一张损死人还找人要精神损失费的嘴……诶?又不对。师烨裳是LES,貌似跟好男儿没什么关系……汪顾边想,边不合时宜地愤愤吻住师烨裳的唇——这关键时刻可千万不能让她说话,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昨晚她成功勾起了她的敌意,天知道今天她要勾起她的啥意?

啊!原来是为了鼓励这世上所有被师烨裳损过的女人勇敢地活下去,这才有了“快乐女声”!

233 受与受的矛盾

激烈的亲吻中,汪顾的食指顺着师烨裳的手腕,一直滑行向下,带点力道地按触过师烨裳白皙光滑的手臂,很快,一线红痕,从掌根到肩窝,清晰地浮现在师烨裳皮肤上,线条像用红色粉笔画出来的一样明显,轮廓又像用樱花瓣铺出来的一样模糊,汪顾知道那样的红痕出现在师烨裳的皮肤上究竟会有多美,她想看,但她不敢看,她必须认真而专横地亲吻师烨裳,让唇舌牢牢困住师烨裳的话语和思想,并不敢有一丝放松,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说不定比昨晚还糟糕——人,不能两次掉进同一个坑里。一次已经足够让师烨裳调侃半辈子,两次她就永世不得翻身了。

烈烈的午后阳光被两层玻璃,三层窗帘挡在窗外,室内采光只能靠窗帘底脚处几块光斑,以及窗帘上方窗帘盒子里反射下来的光线,是以满室阴暗自不必说,读书看报决计不能,摸着黑往支票上签名也稍显勉强,去上厕所时亦要留意脚下省得摔个狗吃屎,唯独适合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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