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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起(268)

260 戏王争霸

林森柏在五个随扈的“护送”下,放着胆子来到五楼,一出电梯就看见李孝培面呈哀痛地站在ICU门前。她心中一喜,快步走上前去,本意是想搭住李孝培的肩与之共商国事的,然而她决不想被咪宝看见她这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所以便只用手肘捅一捅李孝培手臂,轻轻喂了一声,很不张扬。

话说李孝培这厮是见惯了生死离别的,主刀十年,光死她手里的病人没一千也有八百。

平时别说是女友的朋友死了爹妈,就算是自己的女友死爹妈她也未必能难过得起来。所以,毫无疑问的,她这会儿完全是为了应景而假装悲痛,说白了,她只需很有职业道德地把自己的嘴角往下垂撇, 放松眼眉,再稍稍将眼间肌肉皱紧,悲痛效果则自然得以呈现,连林森柏看了都得暗暗夸她:挺好!跟真的一样!

“哟,来啦?怎么这么会儿才来,赶紧的,想办法把钱总劝住。我都心疼死了。”李孝培一把抓过林森柏的手臂,不轻不重地往粉蓝色的弹簧门里推。

林森柏本来是打算进去的,可听李孝培这么一说,顿时又决定不进去了。莫名其妙扭过头,她醋意浓浓地盯着李孝培问:“李医生,钱隶筠哭,你心疼什么?”死爹妈总是要哭的,就算榻前不哭,到了摔瓦罐时也得可着劲儿嚎丧,但现在问题的关键已经不是钱隶筠哭不哭、哭得多惨、惨得多烈的事儿了,关键是李孝培这号货到底心疼个毛!难道说……

幸好李孝培痞归痞,花归花,无赖归无赖,可在个人感情方面,她还是立场坚定,毫不含糊的。玩闹似地在林森柏背上拍一巴掌,她瞪起牛铃大眼低低嚷道:“小醋坛子,想什么呐?中午木木和我一起过来的,她刚在里面跟着钱总哭得一塌糊涂,我刚把她拉出来,可小丫头泪匣子一开,就怎么劝都收不住,这会儿还在办公室里哭着呢,我一看她哭就心疼,这才出来透透气。”摘掉眼镜,捏捏鼻梁,李孝培慢慢低下头去。

林森柏以为她也要哭,急忙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别别别,我没怀疑你跟钱隶筠有啥,”想怀疑,但还没来得及怀疑,“我只是……”李孝培眼帘半垂,一双薄唇缓缓张开,“想问问你、嗯、还好……”

李孝培突然捂住嘴,像要仰天长啸似地扬起头,嗓子里一片混沌地“啊”了快有十秒钟,随即掏出手帕抹掉泪,眨眨眼,戴起眼镜遮住她那双清清亮亮的深棕眸子,朝林森柏不解道:“啊?啥?抱歉啊,我昨晚被木木罚到客厅看毛片写观后感,今早七点才睡的,哈欠一个接一个,忍都忍不住。”

林森柏一瞬虚脱,收回原本要问的“你还好吗”,维持着脸上一点儿也不兴奋的完美表情,推开门,留一句“你们在这儿等我”,萎靡不振的细长人影便消失在弹簧门后——生怕时间长了要露原形。李孝培拍拍自己的头顶,歪着脖子作不解状。然而她袖着手站了一会儿之后,便听ICU内依稀传来了尖锐的哭叫声,她条件反射地想:好在这间ICU里一共也就两个床位,1床上午九点死了,2床这会儿也死了,所以里面人哭得再大声也没有必要移尸普通病房……吧?只不知道林森柏是进去劝人呢还是伤人呢,怎么搞那么大动静儿,也不注意点儿影响。

李孝培有经验,一听这情况就知里面在闹,还闹得不小,腿一抬,她逛进了一旁的ICU观察室,可没过五秒便几个大步蹿出门来,神情慌张地对留守ICU门口的精英道:“你们快进去!二号房!林董被打了!”精英们闻言,立刻气势汹汹地闯进ICU的第一道门,在走廊右侧找到所谓的二号房,想都不想,破门而入。

悲惨的林森柏这会儿正处于半昏迷状态,整个人双手抱头蜷在不锈钢制的医用橱柜边,一声不吭地忍受着徐延卿冰雹般砸下来的老拳。

大筠适才在林森柏左小腿上狠力踹完一脚,令林森柏的脑袋撞上橱柜尖角之后,一看徐延卿挡不住咪宝,便果断转移阵地,拦腰搂住已然声嘶力竭却还在不懈挣扎的妹妹,退到父亲的尸体边,嘴里不住怒骂:“都是你这变态勾引小筠害得我爸气死!现在来猫哭耗子!晚了!”

徐延卿照着林森柏的头脸又是巴掌又是拳,擂得好不痛快,且边擂边还受了莫大委屈似地痛苦流涕,时下听得大筠这么一骂,她也文思泉涌,停止重复单调乏味的“我打死你”,转而歇斯底里地对着林森柏护头的手臂大声哭喊:“你是畜生啊!畜生!你害了我女儿又害我爱人!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这辈子非得遭这份罪啊!今天我要打死你!就算我去坐牢!也不能让你祸害死我女儿!”

精英们见此场景很是一愣,愣完想冲却又顾忌林森柏那“不许妄动”的命令,喊一声“林董”,他们还想等林森柏下令,可很快就反应出林森柏这会儿已经被人打骂得什么也听不见了,再看见林森柏米白短袖衬衣领口沾着的大片血迹,两个热血冲头的先一步出列,后来者一拥而上,三头六臂,七手八脚,一把将徐延卿从林森柏跟前抬起来,架在空中,让她腿不着地地疯狂蹬踹。

林森柏脱离了疾风骤雨的包围,好容易从间歇来袭的眩晕中清醒,她以为徐延卿已经打累,便要抬眼去看咪宝,谁知手臂一从眼前一开,最先入目的是徐延卿的黑色坡跟老人鞋,先一只,再一只,轮流向前,颇有节奏,若再加上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背景音乐,这两只浮在空中的老脚完全可以羡慕死一票苦练凌波微步的古人,入选《上下五千年武林轻功榜》前五,最次也是前十。

“放、放下她,出去……” 这声音很弱气,很飘忽,很难听出是打哪个方向来的,更听不出是谁的。难道屋子里有女鬼?精英们雀跃了,继续架着徐延卿,左顾右盼地寻找声音来源。“我说,你们放下她,然后出去!”林森柏将靠在柜面上的手肘猛地向外一撞,不锈钢橱柜发出咚地一声闷响,精英们骤然醒过神来,五双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林森柏,最后还是一致决定听老板的话跟党走,否则谁给发工钱?

徐延卿在“被架空”期间一直疯了一样用不带脏字的语言高声叫骂,火气无从发泄只能在心中迅速积聚,一时双脚着了地,她便怒不可遏地又朝林森柏扑去,但这回不秀花拳了,改现绣腿。咪宝眼看着坡跟皮鞋的黄色胶底一下一下毫不留情地蹬上林森柏的肩膀膝盖肋间,人在大筠怀里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救救她……”但精英们已经听老板的话,乖乖退出门去,眼前,能救她的,还有谁?嗯,那当然是爱吃菠菜的大力水手!呀,错错错,是爱吃驴打滚的李孝培!

“这里是医院!胡闹什么!?寻衅打人还有理了?”李孝培站在门口,一手插兜,一手指着徐延卿,愈发地像个痞子,“她都让你让到这步田地了,你还想怎么着?她就不是娘生爹养的?来两个!把老太太请出去!”她话音落地,身后的医院保安立刻旋步而上,一人一边硬搀住徐延卿的手臂,将她架起之后生生拖出了ICU去。李孝培觉得自己快被林森柏个不长脸的气死了,几步跑到林森柏身边,一面拉开林森柏护头的手臂查看她的伤势,一面咬牙切齿地碎碎念:“你真是电视剧看多了,陪个老戏骨恶洒狗血。你以为她打完你就会同意你和钱总在一起了吗?发你个春秋大梦!她能想出这借口来打你就说明她铁了心的不会成全你们,你啊,趁早觉悟吧。都不知道你哪根筋接错了,看看看,这儿得缝针了,能站起来吗?”

林森柏自认为能站起来,可刚被李孝培搀着立起一半便觉得左小腿上一阵钻心剧痛,恰恰横在发际处的伤口也来添乱,一股黑红的血液被眉骨挡得兵分两路,一路顺太阳穴继续下淌,一路从眉头滑落沿着鼻骨渗进眼角。李孝培瞧她半身不遂的样子就知道她腿上有伤,连忙招呼那些站在门外等待林森柏命令的精英进来将她扶住,并对闻讯赶来的小护士们道:“出去告诉那老太太,她要么立刻安静,要么立刻回家,医院不是她开的,想演琼瑶回家演去!我们医院不受!小罗,打电话给叶主任看他能不能回来,他要不方便就下楼请……”李孝培这头正有条不紊地交代着工作,却听身边的林森柏气喘吁吁地不知在与谁说:“请你放开她吧,你还要照顾伯母的不是吗?她、她就交给……医生照顾,不会有问题的。”

李孝培顺着林森柏视线去瞧,这才发现大小钱隶筠还在房里杵着呢。林森柏的话显见是对大筠说的,可大筠从后搂着两腿曲虚的咪宝,两眼喷着火花怒视林森柏,魁梧身形一动不动,看上去半点儿也没有要放开咪宝的意思。

这他娘的都叫什么事儿啊?就没见过那么有算计又那么一根筋的母子,年岁都活他妈猪狗身上去了,要命不要命了还……李孝培无奈地皱着眉头,发泄一般倾尽肺中氧气长长“嗨”一声,待得“嗨”完,她人已走到咪宝面前,蹲低身子,仰脸看看半弓半站的咪宝,随即慢悠悠地直起身来,嘴角神经质地抽动一下,随即冷着脸对大筠说:“父亲尸骨未寒你就把你亲妹妹弄昏了,你是不是还想搞出更大的事情来,把妹妹的丧事和父亲的一起办了?你要说是,我就成全你,你们母子两个爱怎么演怎么演,我就不信钱总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剩下的一家子还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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