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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起(283)

师烨裳还没彻底清醒,明明知道自己被人吐槽也打不起精神反抗,汪顾不敢在明面上对周子儒表示苟同,只好猫在师烨裳背后冲周子儒微笑点头,三人在沉默中尴尬了好一会儿,直到师烨裳慢条斯理地喝完一杯咖啡,放下杯子,东方的母睡狮这才神清气爽地发作了,“周老,”她缓慢地用指背揉眼睛,“话说当年您是真不客气啊,每天早上八点准时来办公室报到,张蕴兮恨死你了,天天跟我说要送你几瓶安眠药让你春夏秋冬都好眠,我呢,同仇敌忾,当然也是看见你就恨得牙根痒痒,起床一瞧你在,不止那次,我有哪一次不是立马掉头就走的?”

“嗯,这样说起来……也对,你十来岁那会儿讨厌我讨厌得一个张氏都知道,”周子儒很有自知之明地撇着嘴角点点头,“教你东你干西,要你买你偏卖……”

师烨裳与周子儒一来一往,互相揶揄得不亦乐乎,在一旁听着的汪顾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她清楚周子儒之所以会在她面前讲这些故事是因为他认为她早已能够豁达地接受师烨裳的所有过往,而之前,她也确实是如他所想的一样,豁达地接受了在师烨裳心中张蕴兮永远第一的事实。然而,她终究是人,在懵懵懂懂只想着全力达成一个目标的时候她可以什么都不计较,可在真真切切得到一份爱情之后,她也和所有人一样渴望完整与忠诚。

自从她进入张氏,先是张蕴然,后是岑礼杉,再是周子儒,他们都以为她能全盘接受师烨裳的冷漠就一定能全盘接受这种冷漠的由来,他们只不晓得,她眼中的他们,堪称是用夸耀的语气在提张蕴兮。

她不明白他们到底是希望她继承张蕴兮的荣光?还是希望她延续张蕴兮的爱情?抑或两者兼具?也许两者皆非?

他们不明白她只是凑巧与张蕴兮爱上了同一个人而已,她不需要别人时时提醒她又有哪儿哪儿做得不如张蕴兮,她更不需要别人来同情她爱上师烨裳的这种遭遇。

她有她的家庭,她有她的人生,若不是因为师烨裳,不是因为师烨裳生了一场足够要命的病,张蕴兮这个名字也许永远不会出现在她汪顾的生命里,永远不会有机会分享她的人生和她的爱人……“汪顾,汪顾。”师烨裳把手放在汪顾眼前摇了摇,汪顾猛然回神,两眼直愣愣地看着师烨裳,“汪顾,专注眼前,不要想太多。”师烨裳低下头,小声对她说。

“嗯?”汪顾勾起嘴角,笑出八颗白牙,思绪中断,理智回归,“我只是在想早餐应该吃什么而已。”

“等开市,你仔细看周老怎么操作,我该去法院了。”师烨裳破天荒地在临走前亲了她一下,脸上,唇瓣冰凉。

273 琐碎的日常

师烨裳早上八点半左右出的门,中午不到十一点就又晃晃悠悠地和林森柏一起回来了。

汪顾问她庭上情况怎么样,她没怎么认真答,只说事情都在预料当中,只要大家各自做好手头的事,师宇翰就不会有什么问题。林森柏在师烨裳与汪顾谈话之时又蹦上了窗台,从提包里摸出笔记本,打开,先是一张硕大的龙猫背景图片跳出来,接着,汪顾看见了她那桌面上明晃晃地摆着的十几二十个游戏程序。原来,这不是笔记本,而是小霸王学习机。

“汪董要不要一起玩?可以对战的!”林森柏将手中游戏手柄高高扬起,程序启动时手柄震了一会儿,这令汪顾直觉地想到两个字,跳蛋。

“不用了,林董你自己玩吧。可是窗台那边有点晒,你到这边来玩不好吗?”汪顾指指吧台,用哄小孩的语气对林森柏道,“这边有凳子有桌子,比那边舒服多了。”

“没关系,”只见她颇为得意地摇摇头,从提包里掏出一顶浅棕色的牛仔帽,戴上,下巴一昂,自高处神气地看着阴暗里的汪顾,“李医生让我多晒太阳,有利于钙质吸收。”为方便采光,会议室虽然封闭了室内方向的观察窗口,但面向室外的落地大窗只用百叶帘虚虚遮起一半。林森柏靠坐的那个窗台朝南而开,时值正午,烈日当空,被百叶窗分割成一线一线的阳光栅栏般横立在窗台的大理石上,林森柏坐在那里,说得正经些是挨晒,说得娱乐些……就是快变斑马了。可惜林森柏并不在乎自己会变斑马,反正都是有主的人了,她那主子每天最大的娱乐就是找她身上这样那样的缺点调侃取笑,晒成斑马之后,她不会再被笑平胸也不一定呢?

汪顾闻言,只得笑着作罢,心知以这淘气包的性子,绝不是一般人能劝得动的,除非师烨裳这时叉着腰对窗台大喊:“林森柏,你给我滚下来!”否则她这中午定要晒干在窗台边了。可师烨裳又怎么会叉腰大喊呢?于是汪顾赶紧跑回师烨裳的办公室翻找治中暑的药,以防林森柏真的被晒出毛病,到时咪宝请假不上班,席之沐一个人忙不过来,便又得拉师烨裳回去坐镇会馆——谁家的东西谁心疼。

师烨裳见汪顾匆忙走开,虽不明所以,却还是条件反射地瞄了一眼林森柏,“你自己顾自己,不然我让咪宝来守着你。”她道。林森柏压低帽檐只作听不见。可师烨裳叮嘱过,自认尽到责任也就不再去管林森柏死活了,反正她与林森柏之间一向采取双向放任政策,互不干涉,互不搭理,拌嘴顶牛是她俩联络感情的普遍方式,若是突然间你侬我侬的温情起来,恐怕两人都会因耐受不良而上吐下泻致死。

在墙上石英钟的分针再有几秒就要压上数字12时,周子儒托托老花镜,搓搓由于兴奋而汗湿的手,似乎等不及地坐在会议桌边问向师烨裳,“师小姐,可以开始了吗?这边已经准备好了。”师烨裳信步走到他身后,背着手俯下腰,眯起眼睛瞧着他屏幕上的十二个分屏,“跌多少了?看起来还不算很明显的样子。”

周子儒不可置信地扭头去看师烨裳,“师小姐啊,咱们是放了个利空,又不是丢了颗核弹,您还希望它跌多少?其实跳空低开两个点已经不错了,今天我们要不救的话他们有可能会跌停牌的。台湾跟国内的局势不太一样,他们比较上得了台面的散户都会请专人理财。理财专员方面的资讯面要比公众大出许多,像这种层面的利空,还不至于能令他们崩盘。”

“台湾股市的跌幅限制是百分之七,跳空开到现在才跌到百分之五,你不觉得怪吗?一点半就收市了,”师烨裳看看表,将视线转向另一个屏幕上的数据,“我们还有两个半小时。主力先不要急着接单,让人头账户那边在当前点位稍微进一些,方便低位兑淡。总之不让他们在中午十二点以前停牌就行,剩下的我们走一步看一步。”

周子儒不明白师烨裳要卖什么药,但他知道师烨裳不会故弄玄虚,既然她说了要这么办,那就肯定有她的理由。再者说,这个项目终究是师烨裳的,她请他来是代为操作,不是全权负责,身为操作员就要有操作员的操守,若是搞得尾大不掉,事情就难看了。将师烨裳的指示下发之后,周子儒按师烨裳的意见着手调查是谁在背后接了对手的货,师烨裳则悄悄逛到林森柏背后,突然用力拍上她的肩,拍得林森柏闷着腔“咯”一声,差点儿没把个少女魂给吓掉。

“走,下楼吃饭去。”师烨裳径自合起林森柏的笔记本,笔记本发出滴的一声响,自动休眠了。林森柏早已习惯被师烨裳欺负,如此场合不宜喧哗,她也就只能默默吃下瘪去,乖乖跟师烨裳一起回办公室去找汪顾。

话说汪顾这头正在找药呢,卧室里的抽屉柜子几乎都被她翻了个遍。她明明记得天气刚热起来时她就给师烨裳买了很多防中暑的药,可一到用的时候就死活想不起自己把它们放哪儿了。赶巧这会儿师烨裳过来叫她吃饭,她便撅着屁股跪在更衣室的底柜前问:“师烨裳,你收拾那些中暑药了吗?我怎么找不到在哪儿?”可其实她也只是随口问问,谁都知道师烨裳是绝对不会自己动手收拾东西的。她的办公室和卧室平时都由秘书处那群小女生打理,她的个人物品全都放在衣帽间的几个用来摆领带袜子的浅抽屉里,只要一拉开,里面的东西自是一览无余,不费她精神去找。

“找它干嘛,那些药生活中心肯定有,你要是中暑了我让他们送上来就行。”师烨裳很大爷气派地斜倚在门框边,林森柏捏着PSP弯腰驼背,受气包似地贴着墙角罚站,要是师烨裳不说,汪顾真看不出这俩以前居然是正常的攻守关系。“得,那我不找了,看林董生龙活虎的样子也不像能中暑的,”汪顾拍拍手,站身起来,在进浴室的路途中假惺惺对师烨裳道:“大不了告诉钱总,她怎么劝都不听,一定要坐窗台就好。”

林森柏一听,立刻收起PSP,眨着星星眼,双手交握胸前作祈祷状,“啊——原来汪董是在替我找药啊!呜呜呜,”甩泪,“我、我、我好感动~”握拳,“今天我做东!山珍海味随便点!不要跟我客气!可我要是真中暑了,你们一定要好好照顾我呀!不能丢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右手在左手上画圈圈。可怜兮兮。

师烨裳无奈地站在一边,朝天花板翻了个大白眼。汪顾洗手出来,看见林森柏正掐着师烨裳的脖子前后摇晃,为了不让林森柏把师烨裳摇出个脑溢血来,她快步上前,装作要出门的样子分开两人,“借过借过,”待得出了门,她这才转头问:“啊,既然是林董做东,那咱们去哪儿吃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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