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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起(36)

汪顾转过身,笑着朝师烨裳道,“我也希望我能够在短时间内改正这种错误的软弱倾向,多谢师总教导。”她在示谢的同时,也表现出对师烨裳原则上的赞同,虽然这样说会显得有些不礼貌,但这种场合下只有这种话才是着题的,很明显,师烨裳是要告诉她铁腕的重要性,或者说是“不要被压”的重要性。

“你先去忙吧,别太累了。”师烨裳笑着点点头,目送汪顾出门。

在霍氏国代工作了那么多年,汪顾还是第一次被上司明明白白,平铺直诉地教导工作原则,虽然方式有些不近人情,但汪顾知道这怨不得师烨裳。企业不是学校,没有人有义务引导你走向成熟的工作作风,更多时候,为了相互打压,职员之间会刻意隐瞒某些正确方式,任由你曲解误会,甚至走向问题的反面,这种情况在高管之间更是频繁发生,为了在董事会面前争取突出的业绩,除去自身努力,压制别人固然也是必要的。师烨裳肯明确地告诉她这些事情,至少说明师烨裳并未对她有排斥之意。对此,汪顾明白自己应心存感激,只是她有些不能适应师烨裳那张似乎永远云淡风轻的脸上出现冰冷的表情,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好像…好像是生气了。

不会吧,妖怪也会生气?

身为妖怪,难道不应该是谈笑风生间随便摘个什么就飞叶成针,把你射成马蜂窝?或者在你还没反应过来自己错在哪里的时候,她便轻轻扬手,一掌把你拍得形神俱灭?

她完全有能力做到这样的吧…

那又为什么要费力地,而且还有可能是费力不讨好地把这种并不冠冕堂皇的道理告知?

汪顾纳闷得很,午饭没胃口,一块可乐饼只吃了小半,整个下午心猿意马,魂不守舍,到下班的时间,工作虽然做完了,但期间光纠错就纠得自己头大,索性通通一把推开,打个电话约老情人压马路,吃晚饭,滚床单。

36——狗——

晚上,当汪顾被老情人按在沙发上折腾得死去活来时,手机突然响起,汪顾从迷乱中惊醒,手忙脚乱地从对方心不甘情不愿放开的怀抱里脱身而出,接起电话一通嗯嗯嗯,老情人被她弄得兴致全无,走进浴室冲凉败火,但花洒里刚喷出水,汪顾就跟着进了来。

“又是公司有事啊?”老情人口气甚是无奈。

老情人只比汪顾大一岁,但对汪顾宠纵得不得了,两人的关系维持了足足一年,对汪顾而言,确实称得上“老”情人了。

汪顾站在花洒下,撩起颈后长发,让水冲掉身上欲望的味道,满脸愧疚,“不知道是谁把过期的资料夹在一堆文件里交到总经理秘书那边,老总刚才看见了,火得要命,让管理层的相关人士全部回去开会。”

“以前这种事情也没少发生嘛,怎么就今晚给揪出来了?”

老情人不赶时间,将浴液倒在手上,熟练地帮汪顾放松腰背上紧绷的肌肤。滑滑腻腻的感觉很舒服,汪顾差点又放纵自己潜进欲流当中。

“新来的老总出了名的雷厉风行,和吴穹不一样。”最近,汪顾新闻都看少了,尽伸长了耳朵去听秘书处的那群小姑娘八卦。

那些小姑娘啊,莫非都是情报机关招人时的漏网之鱼?居然能从师烨裳的过往任职经历一直八到师烨裳小时在什么学校就学,长大后在哪个国家深造。今天下午她路过秘书部时还听说师烨裳早先在师氏集团的年终董事会上一瞪眼,吓得连带董事长在内全员闭嘴。

刚才秘书处的赵琳珊打电话来说师烨裳拿到那份文件时气得一掀手把杯子都给打翻了,这回开会少不了一顿臭削,放错文件的那位同志,今晚保准吃不了兜着走,也不知是谁那么倒霉。

“那你今晚还回来吗?”

老情人说话时两手也没闲着,好在她分寸感向来不错,两手抚过汪顾胸腹,用的是不轻不重的力道,不会令汪顾对她的动作敏感,也不会让自己失控。

“看着办吧,要是太晚了就睡公司了,省得明天还要大早爬起来,你今晚就别走了,好好睡觉。”汪顾赶时间,只草草在老情人脸上亲一下,迅速冲掉身上泡沫,闪身到卧室里换衣服。老情人叹口气,认命地继续当自己是棵植物,不停往身上浇水。

九点十二分,汪顾推开会议室的门,发现里面还空无一人,便按照往常的位置坐下,掏出手机玩贪吃蛇,但她的贪吃蛇还没长到十六格师烨裳就到了,表情甚是严肃,活像被人欠了半辈子积蓄赖账不还一样。

“师总。”汪顾放下手机,起身与师烨裳打招呼。

师烨裳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与她寒暄什么你好我好吃了没之类的话,只冷淡应了声嗯,摆摆手,示意汪顾坐下,两眼疲惫地盯着桌面上几份装裱华丽的厂方介绍。

“汪顾。”

汪顾愣了两秒后才反应过来师烨裳是在叫自己,连忙作答。

“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出声,好吗?”

师烨裳揉着眉头,脸色不是不怎么好,而是一点也不好,豆大汗珠从额心滑落,划过眉间,落入眼窝,又顺着鼻梁,贴着嘴角滚到颚下。

汪顾看她捏在卡纸册边缘的右手不停发抖就知道她那低血糖症状又出来了,赵琳珊说她是下班后去取的文件,八点多汪顾就收到了开会通知,期间如果她一直保持这种状态,厌食乃是不可避免,九成九没吃晚饭,“既然是您的意思,那我想我会做到的。但是师总,如果您不打算吃些东西…”汪顾摸摸裙兜,从内里掏出一颗晚饭结账时,饭店送的太妃糖,“那还是含颗糖吧?”

接过糖果,师烨裳勉强地笑着道了声谢,剥开糖纸,将糖放入口中,嚼了嚼,慢慢把身子窝进柔软的座椅靠背中,舒口气道,“什么口味的糖?口感不错。”

原则上说,太妃糖都应该是可可口味的吧,老古董,连这都不知道,真是个没童年的人…汪顾内心鄙视,嘴上倒还规矩,拧逆自己的想法,找了个好措辞避免尴尬:“您吃的那颗应该是榛子或者咖啡味的。”

“哦,难怪有东西磕牙,应该是榛子口味的。”

汪顾看师烨裳脸色好些了,笑意也不那么僵硬了,便觉得没那么紧张了,瞥一眼师烨裳手边的糖纸,刚想说些不痛不痒的话来应对,却发现糖纸上赫然写着“松仁”二字,顿时觉得有着红酒舌的师烨裳分辨不出那味道实在不可思议——松仁味几乎是所有坚果中最容易辨认的味道,师烨裳怎么只用“磕牙”两个字就一语带过了?即使是红酒,有些半陈的类型还是会有很浓的松仁味,如果连这都喝不出来,那就是再好的红酒也枉费了。

“汪小姐,真是对不起你,我又浪费美食了,”师烨裳瞧汪顾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些自嘲地对她笑笑,捏了捏自己的鼻尖,很快将目光转向会议室漆黑的窗外,“我近来嗅觉不大灵敏,只知道甜,辜负了一颗好糖果和你美意,不过还是要多谢你。”

汪顾很是吃了一惊,但听师烨裳语气也不像是在说笑。

没有人会把笑话说得那么深沉。

“师总,抱歉,我们来晚了。”

姜昕嬉皮笑脸地推门而入,尾随其后的是两位部门主管,师烨裳转回头,没说什么,仅漠然看着他们落座。很快,整个霍氏国代中高管层到齐,汪顾因为有师烨裳之前的话垫底,便只管盯着桌面或盯着师烨裳将文件甩上桌面的手,脑内打陀螺,想着嗅觉不太灵敏的师烨裳平时到底买些那么贵的红酒来做什么,莫非这就是她将一堆好酒通通送给自己的原因?

会议结束的时候,汪顾很幸运地收到一个来自姜昕的仇恨眼神,回忆半晌才从零碎听闻的只字片语中概括出最终结论:师烨裳将汪顾的挑选意见与过期文件一道摔到姜昕面前,让他解释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并且将汪顾与姜昕的工作态度做了对比,一方面称赞她的勤恳,另一方面狠批姜昕的马虎大意。

换做是别的新职员,受到总经理的表扬,得了名誉又能立威,定要偷笑半天,但汪顾有阿斯顿马丁的前车之鉴,怎会不知师烨裳这个举动的意图不外是将她尽速推到台前,不管她愿不愿意都得去面对姜昕在霍氏供职十年中种下的,几乎根深蒂固的势力,一时只觉心惊胆寒,再想去找师烨裳讨教相关事宜时,会议室中早已人走屋空。

好吧,咱就天生是个逆来顺受的命,受嘛,了不起痛一痛罢了,痛完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汪顾收拾桌面,站起来松了松身下的深褐色短裙,看看表,十点多,回家不明智,回到家都十一点了,搞来搞去肯定会拖到一点都睡不了,明天六点半闹钟又要连从来一睡半天的老情人一起闹醒,不值,还是睡办公室比较好。但晚饭时吃的是粤菜,清汤捞青菜地没油水,晚饭后又压了一会儿马路,回到家还做了做激烈运动,肚子里的食物早消化光,逢时正叫得像天花迪翁演唱会时的悉尼歌剧院,应该去吃点馕包烤羊肉然后买管牙膏…

穿过令人心惊胆寒的小巷,外面又是一片明朗的天空,汪顾昂首阔步走在社会主义大道上,不小心踩了条耗子尾巴,又把自己吓了个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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