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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承(138)

汪顾不认识来者似地愣了愣,师烨裳也撇过头,睨一眼。林森柏缺条风花雪月的筋,对陌生气场毫无感觉,闻言,动作迅速,形似兔子突然成精,张开双臂一个大跳扑向汪顾,两条细胳膊死死搂住汪顾的脖子,两脚悬空,使劲儿蹬,嘴里一边嚷着“汪顾你去哪儿?不要走嘛不要走”,举止却像是“汪顾草泥马儿,你去死嘛你去死”。

咪宝在五步之外跟华端竹扯闲篇儿,见状赶紧低头扶额恨不能从来没爱过今后也不会再爱林森柏,“赶紧帮个忙,替我把她弄下来,不然明天又得在报纸上见到那张中发白。”中发白,永远处在发育中的白板。整好,林森柏今天敞怀穿着一身骚包的草青色手工小西装,宝蓝色HERMES细皮带系在腰间,衬着底里白晃晃的棉衬衫,佐之靡颜腻理手感好,真真宛如一张麻将白板,让人真想把她这张烂牌“啪”一声远远地丢出去!

背对林森柏的华端竹面上不改,依旧抿嘴笑得单纯,酒杯从左手换到右手,脚下不知怎么倒腾一步,没被打断的左臂长长地伸出去,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把林森柏从汪顾身上摘了下来,环肩揽到自己怀里,再一个转身收手,林森柏已经头昏目眩地趴到咪宝肩上,瞪着大眼望向咪宝,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咪宝也不知道。从另一正面目睹如此景象的师烨裳更是眼前一黑,几乎就要站不住,幸好旁人巧手将她扶住,“师董,好久不见了,这儿的地板不太平,您当心。”

“嗯,不光地板,如今连世道都不怎么太平。”师烨裳回神站稳,抚着挽在自己臂弯上的手,不着痕迹地挣脱出来,“岑总,我也有日子没见你搞公关了。想到当年风生水起的公关部...你真是帮了我不少忙呢,若不是你执意往人事发展,我想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人。”说着,她慢慢调转视线,微微扬起下巴,斜睥向汪顾,“只是料不到你们汪董的眼光这么毒辣,连你鲜为人知的一面都没放过,这么样的无所不用其极,是想累死你吗?”

汪顾这才认出岑礼杉来,定睛一瞧,转而又惊讶于这么淡的妆容之下,自己居然没能认出她!这双狗眼,果然只能容下师烨裳这种同类的踪影么?

“师董,只要您一句话,我随时乐意转战金狮为您效劳。不用总经理的福利和头衔,我只想重新在您手下当一个苦逼兮兮但却一日千里的公关经理。”岑礼杉举着酒杯,自然地微笑,当着现任老板的面,不遮不掩地红杏出墙求跳槽,“因为是您教会了我如何有品有质心无愧疚地当一个吃货,也是您教会我尊重自己优点的同时也要尊重自己的缺点。不知道我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

师烨裳回头面对岑礼杉,难得一次,和善地笑而不语。

......

笑是一种语言,表意最丰富的语言,没有之一。

口述和肢体都无法表达的温暖和煦惊心动魄毛骨悚然,哭都不能实现的目的,笑可以。

师烨裳不爱笑,也不怎么会笑,所以她迫不得已的笑往往不带感情,只是训练有素彬彬有礼的面具。近七年,她更连面具都懒得戴,日久天长的仙逸淡漠之下,更让人觉得她的每一个笑都带了目的。这个笑尤其。

汪顾不知怎么的鼻尖额角耳后顿时沁出一层薄汗,就像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在凉凉月光下,蔓蔓情歌里,满脸陶醉,悠然屠戮,杀得遍地尸体,却无满目疮痍,鲜血清澈如水,潺潺流过冰一样的地面,蜿蜿蜒蜒又磕磕绊绊地向四周蔓延。

那人累了般,直着身子闭起双眼仰头向月,唇间淡淡地,慢慢地破出一个字来:“跑。”

她让她跑,不是走。她并不打算放过她。

也就是说,她要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她必须奉陪到底。

作者有话要说:叔很努力!

☆、百变风云Ⅱ

岑礼杉的妆很淡,然而绝不同以往。不怪汪顾认不出来。

在汪顾能够看见的大多数时候,岑礼杉脸上总带着裸妆,透明、精致,浑然天成。当然,这种化妆技术在科技日新月异,美瞳从出不穷的如今,于一众三高白骨精当中只是一般般水平,但由于底子好,不甚费心的雕琢一番之后,她的脸仍然是自己的脸,并没有因为化妆而更美一些,单单愈发凸显了自身的气质,肃静自然,灵魂全然包裹在肉体之中,毫不外放,就像一个业已成熟的冰镇甜橙,用凉凉的气息收敛着自己,又令人闻香知味,从不刻意勾引。

而今天的岑礼杉,不知受了什么教唆,用的竟是相当传统的淡晚妆,睫毛微微着意刷长,墨蓝眼影稍重,眼角刷了一抹淡淡的金粉,与平时所用浅橙蜜粉只是用色深浅不同而已,轮廓却轻而易举地显得冷且媚,一颦一笑千金重,举手投足满是情,佐之红唇饱满艳丽,深眸成熟优雅,瞳光流转间,分分秒秒都在勾引,倒让人忽略了她本身干练内敛的气息。更不要提她身上那套纯黑绸面料,露背及腰的晚礼服,直让多少见惯风月的暴发大叔富小伙儿呆若木鸡地用足能煎个荷包蛋的灼热视线盯着那黑色敞口下若隐若现的腰臀,却还偏偏不由自主地撤开脚步离她远一点,好似生怕离得近了就要腰下一热喷出点儿什么来——这一刻,岑礼杉的整个人仿佛是在用精神架着骨干皮囊,妖艳内涵顺着毛孔掩都掩不住地突突往外冒,细细观之,又如蒙了层层灰蓝浓雾般,仅仅一个美而妖的幻象,叫人辨不明内里容颜,识不清她是谁。是谁?汪顾恍然意识到,自己从未认识过岑礼杉,即便岑礼杉在她手下位高权重,她仍旧不如师烨裳知人,枉论善用。

岑礼杉是她站在岸上看见的一条大元锦鲤,恣意游弋,美不胜收,却终究,子非鱼,不知鱼之乐的同时枉论鱼之意。

相较师烨裳的了然于胸,汪顾突然明白,之前自己对岑礼杉的怀疑和防备都是自作多情——她一直疑虑岑礼杉是张鹏山埋伏在她身边的棋子。可,大树深根哪里是从土壤表面就能看出来。张鹏山百年,师烨裳十年,她连师烨裳的根须都要误会,更别提张鹏山。

汪顾一瞬只觉自己智商不够用,心中胆怯地就要顺水推舟去办“正事”。可师烨裳之前那个难以言喻的笑意盘桓在她脑海中,让她隐隐觉得眼前的这个岑礼杉,只不过是师烨裳手上的那把刀,而已。她若过分关注,便等于眼睁睁等着刀锋落下来,转即手比心快地揽住师烨裳的细腰,将她一个转身搂到面前,与师烨裳的后背贴得毫无间隙地一齐面对岑礼杉,把头搁在师烨裳肩上盈盈笑道:“嗨,瞧我这脑子,都忘了岑总还暂时代管着群龙无首的张氏公关呢,多亏师董提醒,明天我就让猎头撒摸职业经理人去,决不让岑总再牺牲色相。”

装作不知不代表她不明白岑礼杉平时若有若无的暧昧绝非平地起波澜。早先招蜂引蝶的自信她还有,而今时今日,她还是那个她,样貌身形人品并无稍改,身份地位更上了无数个台阶,岑礼杉私心有意于她不足为奇,此刻倒戈相向也必然有原因。听刚才那话里话外,师烨裳对岑礼杉有伯乐之恩不假,难怪她当时“力排众议”将岑礼杉升任总经理的过程几乎可以一笔带过,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困难,如此想来,师烨裳当时顾念自己时日无多,留给她的,单纯的,充满活力的,无需费心打点的,财富,权力,一班人马,现在已经随着师烨裳的康复,变成了师烨裳折磨张鹏山的刑具。

汪顾不是玛丽苏,不会认为师烨裳是故意安排了一个举止暧昧的棋子在她身边让自己吃醋。师烨裳畜生一样的大脑回路跟正常女性不一样,岑礼杉再怎么过分,再怎么勾引,那都是岑礼杉的自由,但她汪顾如有越轨,师烨裳肯定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地弃之如敝履。

她有这种自觉,也从不认为自己能瞒着师烨裳苟且,所以事实应该不难参透:身为被认可的角色,岑礼杉对金狮和张氏是可以选择的。这种选择的授权当然来自师烨裳。一如师烨裳让她自由地权衡张鹏山的利与弊,利用与规避。她要她去学,去选,去斟酌,去成长。她至今仍坚定地站在师烨裳身边,可见岑礼杉也有这种可能。只是她的权衡对象是张鹏山,岑礼杉的权衡对象是她。

曾经心猿意马地留下,一旦失望,也可以心猿意马地走。利益面前,从来没有全心全意。

“不过师董,您看在我鞍前马后的份上,一定要拒绝岑总的跳槽请求啊。”汪顾一边用岑礼杉听得见的声音说话,一边悄悄然抹去心中粉笔字一样的自卑,朝岑礼杉眨巴眨巴眼,低头就贴着师烨裳的耳廓,柔慢黯哑道:“或者岑礼杉去金狮,换你回来陪我,好不好?我给你打下手,当小妹,不要股份,不要工资,什么都不要,我现在有的,本来就全是你的,我只要你。嗯?”环在师烨裳腰间的手臂紧了紧,“别生气了,之前是我感情用事,不知好歹,气死你了吧?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

汪顾还有很多感人的话要说,师烨裳却面无表情地低声打断:“我哪有为你好。该干嘛干嘛去。”说完便挣开汪顾的怀抱,朝岑礼杉走去。岑礼杉默契地跟上她的脚步,两人的肩膀隔着一拳距离且行且语,视汪顾为无物。可汪顾,已经被师烨裳那句“我哪有为你好”萌得一脸鲜血,直到手机响起才恍若隔世地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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