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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囚牢之承(48)

奈何有句话叫做“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任你再良好的心愿也架不住一层一层、宛如日伪军关卡似的贪婪剥削。即使林森柏肯于多掏一千万要求下面把工程做好也是枉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林森柏早就明白了,在房地产这方地界,承建商这种东西全是养不熟的狼,连着外审也没一个好东西——她早先有个小女友,在源通所在辖区的质监站工作,初出茅庐的一只小猫而已,跑几趟现场回来,最爱干的事儿就是在饭桌上把手袋倾翻,慢慢清点从里面倒出来的信封和红封。小猫尚且如此豪富,也真不枉费林森柏送出去的那些金条了。显见的是在党和政府的领导下,大家都遵守和谐守则,将社会公平正义维护得很好嘛!

为防影响自己情绪,林森柏决定无差别屏蔽质检部老员工,只放出视线去寻找方仲孑。“方经理也早。仲孑呢?怎么没看见她。”

方兴大概也知道林森柏此来主要是为考察关系户安置情况,急忙就笑容满面地引着林森柏往经理室旁边的小隔间走,“方仲孑是我们部门的经理助理,和副经理在一间办公室。您这边请。”

林森柏看一眼方兴,心想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文旧颜旗下一家子公司就卧着师烨裳这样的虎,藏着汪顾那样的龙,我的源通也不小啊,上下也有千把人呢,怎么搞得六十年代出生的油头谢顶啤酒肚没文化又不美形的大叔占了大多数?莫非我人品真的有问题?

“仲孑是做质检的,把她安排到文职岗位对你们和她都没有益处,需要秘书让秘书部给你派。还是尽快让她适应一下工作环境,然后派下基层吧。她接触现场的经验不比你们少。她查工程的时候,这部门里好些人都还在读书呢。”林森柏在进入副经理办公室前低声交代方兴。方兴先是愣了一下,大概考虑了三四秒才犹豫地点点头,似乎有什么意见要说。林森柏才不理他。方仲孑的工资又不走质检部上报,白给他加个能干活的,按理他是在暗爽才对。

由于在办公室里不好叙旧,林森柏跟方仲孑寒暄几句便与苏喻卿回了办公室,到了饭点,方仲孑如约莅临董事长室。林森柏在会客茶几上摆开六道小菜,笑靥如花地招呼她吃这个吃那个。由于有家道中落的阴影在,方仲孑不免显得拘谨,然林森柏要是不能让人放下心防,她也没有今天——方仲孑被她唧唧哇哇的一顿啸叫闹得头都大了,思维错乱之余,当初跟林森柏搅在一起瞎胡闹的感觉再次回归,两人从高一侃到高三,场面堪称热烈。后来林森柏见僵局已经打开,便开门见山地问方仲孑婚姻状况,方仲孑说自己二十四岁结婚,现在孩子都三岁了。林森柏暗地拍胸,心说这回好了,钱隶筠总不能以为我跟个有夫之妇,有子之母纠缠不清吧。于是她将话题慢慢转入正轨,开始询问方仲孑在质检部的情况。

“还不错,经理对我很客气,副经理也不给我什么活儿干,最多让我看一些下发和上交的文件。”女人有无婚育史是可以一眼就从脸上分辨出来的。方仲孑在少女时期长得不比林森柏差,可一生完孩子,与林森柏同龄的她看起来便比林森柏憔悴显老许多,身材走形亦不可避免,林森柏怀疑她前五年不是结婚,而是坐牢去了,但嘴上不好讲,只好让她把工作情况说得再深入详细一些,明面上是想对她施以援手,其实还揣着探质检部老底的心思。“节前那段我看他们人手不够,就说我也可以去现场帮忙的。可方总说要对我特殊照顾,所以不让我风吹日晒。他们看起来都很怕你,你是那么可怕的吗?”方仲孑笑着去捏林森柏的鼻子,“在我印象里,你一直都是个受气包啊。”

林森柏咧嘴笑,笑完便自然地试探道:“你专门做文书的话,光看数据都把个头看大了吧?”她隐隐有些觉得不对,可一时又想不出到底哪儿不对。她在把话出口的瞬间察觉自己的多疑。可方仲孑果然摇头,答:“没,到现在为止,除了早看烂了的标准,我还没见过任何检验数据。他们都把数据直接汇总给方经理,赵副要看的话,也得去找他。”

作者有话要说:真抱歉,今天拖到那么晚才更新,主要是头疼吃了药,一直睡到下午两点,吃饭洗澡杂七杂八的事情搞完又得出门了,出门回来又得吃饭洗澡(不说不知道,一说起来怎么貌似我一天到晚都在吃饭洗澡...)这篇是七点才开始更的。所以晚了。

☆、噩耗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我又迟到了...迟到的主要原因是...睡觉...

林森柏这个人,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可其实不然。她那颗桃子形的心里藏着各种各样的阴谋诡计,简直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个,只由于外部条件制约,不能一一实现而已。就像偷户口本那事儿,她并非想不到,而是苦于不知如何去对咪宝说。毕竟是偷人家户口本儿啊!为她一己私欲就让咪宝彻底地众叛亲离,这码子衰事,除非咪宝提议,否则她打死也张不开那嘴。

好在师烨裳与她站在不同的立场上,当她面提醒了咪宝这一点。她相信,咪宝会考虑。

如果咪宝同意了,咪宝会告诉她,如果咪宝不同意,咪宝就会当没听见。

在林森柏想,情侣相处之道,有时真不是一板一眼有啥说啥的。特别是对咪宝这种心思重的人。若是当天在师烨裳面前她不作出一惊一乍的样子来,则咪宝的心理压力不可同日而语,因为这样等于断了咪宝的退路,令她不能选择不做选择。

林森柏最近一直在烦户口本这桩事,一向笃信钱无所不能的暴发户也开始觉出自己的无能来,在窗边一坐就是一下午,场面可谓伤而不悲——她一边烦恼一边呲牙咧嘴地抠她腮边那颗青春痘。

痘还没成熟,当然抠不出什么果实,但越抠它越大,长势十分喜人。比拿化肥催的还肥美——等咪宝见到它时它已经变成了一颗漂亮饱满的枸杞。咪宝气得一把抓过林森柏的爪子,不轻不重地连拍两下,边拍边骂:“手欠!抠成个麻子脸我就踹了你!”林森柏挤眉弄眼地继续感受着枸杞的存在,很有自知之明地应声:“你踹我那不是分分钟的事吗,用不着等我变麻子脸的。现在不踹,今后也不会踹了。”她真没有自恋,因为她得出如上结论的论据是:今晚两人约了去逛街,买鞋。穿着旧鞋都狠不下心踹,穿着新鞋就更舍不得踹了。

夜里八点过五分,两人拎着大包小包走出购物中心直奔向阳花儿童福利院——这个点钟,福利院早已停止探视。但当咪宝笑盈盈地将一只古铜色的包装袋递到来开门的值班幼师手里,探视时间便又开始了。

“老师,今天能不能通融一下?我们想带她回家给她洗个澡。等大后天再把她送回来好吗?院长那边我们会亲自解释的。请放一万个心。”礼物到,礼数也到,咪宝微笑着双手合十,像拜佛又不像拜佛,周身皆是风情万种的不卑不亢。

站在福利院铁栅前的昏黄门灯下,值班幼师看着礼品袋上金灿灿的五个英文字母,心想这可不是A货,于是赶紧走进值班室,将袋子放到书桌底下,随即批着黑暗横穿天井,蛇行鼠步地摸进一楼娱乐室,不一会儿就把个呆呆愣愣的小浣熊抱了出来,“没事,院长要是问起,我就说我带回家照顾了。刚好她这几天有点儿感冒,院长也怕她在院里传染别的孩子。”

咪宝伸手,刚要去接过小浣熊,可林森柏抢先一步,哈哈地就将小浣熊托到头顶上,晃动双臂让小浣熊跟着一起抖动,两人都笑得清朗。咪宝奇怪了,个桃子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平时让她拿个饼干桶糖果罐子上楼都像会活要了她的命,这会儿难道是焕发了好爸爸的精气神儿?咪宝忍不住地揉眉心,觉得个桃子也只能是当爸爸了。不然一个家庭从胸部上看就很不和谐。然而她转念又想,倘若师烨裳和汪顾也弄个孩子,那可如何是好?师烨裳是没有性别标志的,汪顾也不大有。大概都叫爸爸比较合适?反正都叫妈妈肯定别扭,虽然本来就该都叫妈妈的——这样想来,她和林森柏的关系貌似还正常一些,即便实质颠倒吧,也总算有一个适合当妈妈。至于剩下的那个,唉...她爱当啥当啥去吧。搞不好她还想给小浣熊当妹妹呢。

“林森柏,别站着了,风大,孩子又感冒...”咪宝还要继续,没想林森柏头顶突然传来一个奶声奶气的叫唤,“伯、伯伯。”咪宝和林森柏同时抬眉,林森柏像个偷孩子的贼一样警觉地放出目光四处扫视。她以为小浣熊是在叫哪个路过的福利院职工,可环顾八面,除了她们便是黄灯黑路,凄风怒雪,哪儿有他人影?莫非见鬼了?听说小朋友都有天眼,能看见大人看不见的东西——林森柏越想越惊悚,就在她打算把小浣熊从自己肩上摘下来一问究竟的时候,小浣熊轻轻在她头顶摸了摸,口齿伶俐地又来了一句,“伯伯。”还有后话,“伯伯,屁呢?”

咪宝登时面壁,捶墙大笑。小浣熊看见咪宝笑,便也跟着咯咯地笑起来。她把下巴抵在林森柏头顶上,脖子就贴着林森柏的后脑勺,她一笑,林森柏的世界立时充满笑声,原本哭丧着的脸再也绷不住,遂一面讪笑,一面愤恨地抬手去咯吱小浣熊,“把我这么一位大美女叫成伯伯,你于心何忍!”但愤恨完,林森柏就自我安慰地想,也好,怎么说也有专有名了呢...小浣熊以前都只会叫她“阿姨”,其实是管谁都叫阿姨,因为福利院里没有男老师,一个“阿姨”就可以打遍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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