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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女三十(25)



孙佳人娇嫩的脸颊上划下两滴泪来:“婚前我是爷,婚后我连孙子都不如啊。”

我对孙佳人这个无家可归的“过来人”只报以了爱莫能助的怜悯。我唐小仙知道洗头洗脸这类行为,可以在家亲力亲为,知道钞票有多花多、有少花少。而且,我唐小仙更没有乡土气息浓郁的婆婆,没有城乡间磕磕碰碰的困扰。故此,孙佳人的一席话并没有化作前车之鉴,我对婚姻的憧憬,一如既往地浓郁。

夜间,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身穿一袭白色礼裙,一头卷发乌黑而泛有光泽。我未施脂粉,却美如下凡仙子。这时,郑伦由远至近。他身穿白色礼服,虽不骑白马,却胜似王子。他牵上我的手,带我在无边无际的绿野上奔跑。我的卷发在脑后弹上弹下,郑伦的声音嘹亮:“唐小仙,你好美啊。”

第二天,周一,早上六点,我被手机吵醒。郑伦给我发来短信:“户口本已到手,七点去接你。”我吵醒身边的孙佳人:“喂,我真的要结婚了,你还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孙佳人面目狰狞:“我好困啊,我要睡觉。”我一掌拍在她的屁股上:“你个没心没肺的东西,夫妻都不和了,你还睡得着觉。”孙佳人口中龇出獠牙来:“睡不着也要睡啊。我除了要和丈夫婆婆斗,还要和公司的狗男女斗啊。”我又拍了一掌她的脑袋:“还不都是你自找的。”

孙佳人又睡了过去,一张脸孔肤如凝脂,一头棕红短发经过一夜蹂躏也依旧如丝如绸。有时你不得不承认,一沓一沓钞票砸下去,真是有镀金之功效。

我再也睡不着,看着秒针分针闲庭信步。要结婚了,我唐小仙真的要结婚了。没有八抬大轿,也没有八台奔驰,只有可坐下八个人的一台面包车。我唐小仙果真是个不求物质富足,但求精神文明建设的奇女子。

出门前,我妈紧紧拥抱了我。她热泪盈眶,好像闺女要嫁去塞外一般。我捅了捅她的腰:“妈,我只不过是要去距家十公里左右的婚姻登记处而已啊。”

楼下,郑伦在面包车内打瞌睡,闭着眼,张着嘴,几乎流下哈喇子。一头枯发的我上车,他睁开惺忪睡眼:“户口本、身份证,带齐了吗?”我揉了揉他乱蓬蓬如鸟窝的脑袋:“怕是没有人结婚结得比我们更糙率了。”郑伦伸了伸懒腰:“这不叫糙率,这叫麻利。”

郑伦发动了车:“谢天谢地,我们两个开明的妈,成全了我们的麻利。”我侧过身子,正对着郑伦:“我是哭诉了我的大龄,才从我妈手中抢下了户口本。你呢?”郑伦得意扬扬地摇头晃脑:“我是哭诉了全社会的物欲横流,说三生有幸才修来你这么一个不要房、不要车、不要排场,只重情欲和ròu欲的女人。”“情欲和ròu欲?”我大呼,“天啊,你大可用更文明的词语啊,比如性情中人。”

郑伦不拘小节:“总之,我妈听我言之有理,就匆匆将户口本奉上了。”细想想也的确有理。不要我这等脚踏实地、勤俭持家,又乐于承欢老辈膝下的儿媳妇,难道要目中无人、贪图荣华富贵之辈吗?

婚姻登记处八点半开门,而我和郑伦七点半就抵达了门口。我打了个呵欠:“来得太早了。”郑伦伸手大力晃我的脑袋:“喂,你醒醒。来得这么早,我是别有用心啊。”我只觉脸颊上的ròu都被郑伦晃颤了,声音也跟着颤:“有何用心啊?”郑伦住了手:“唐小仙,你睁大眼睛看看,这儿是婚姻登记处,庄严而不可侵犯的国家机关。你,真的愿意做我的合法妻子吗?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考虑清楚。”

我睁大了眼睛,并不觉得这没有国徽也没有警卫的大门口有多么庄严,不过,我唐小仙也不至于把婚姻当儿戏。我脱口而出:“郑伦,你是不是还心存侥幸,妄想我临阵脱逃,再多饶你几年自由光阴?”郑伦兴许是因为困,兴许是因为含情脉脉,总之他双眼迷离:“我是已考虑清楚了,不惜舍自由,而成全你。”我一掌推上他的正脸:“我呸。我还抛头颅洒热血成全你呢。”郑伦在我掌下大笑:“哈哈,我越来越憧憬我们的婚姻了。”

郑伦小憩了,而我遵从他的话,以一颗庄严的心思前想后,我到底愿不愿意做他的合法妻子。我对他没有撕心裂肺的爱情,他也没有给我高枕无忧的未来,但对于渴望婚姻的我而言,他是我当下最渴望嫁的人了。如果我今年二十岁,我不会嫁他,只会日夜甜言蜜语、独断独行。如果我今年四十岁,我也不会嫁他,只会举着单身主义的旗帜,在单身的道路上有始有终。可我唐小仙今年不多不少正好三十岁,我,没什么好考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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