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拓跋顼……真是天悬地隔的两个人,不知第一次见到拓跋顼时,我怎么会觉得拓跋顼像他?
我到底自私之极,自己最不痛快的时候,总是想着让他来分担。
转身要走时,小惜急道:“公主,你不去看看王爷么?他……他很久没见公主了,一定很是挂念。”
憔悴客,金瓯缺难圆(四)
我懒散道:“嗯,他那里也热闹得很,那几个侍姬都不错,从不忤逆他,应该会哄得他开开心心。”
小惜却没应我,只嘀咕道:“以往王爷在惠王府时,身边的侍妾舞姬不是更多得数不过来?可他还不是一天几次地看望公主?王爷心目中,便是把府里那些美姬加起来,只怕也敌不过公主一个吧?”
小惜行事说话素来稳重,从不冒失,忽然对我说出这么一段话来,瞧来的确是我做得太过分了,才会连她也不平起来。
想想也是,十六岁前,我压根儿就是萧宝溶的小尾巴,几时和他分开过?
一低头,我闷闷地奔入了颐怀堂,径入闲月阁。
仿佛只是出于习惯,明明萧宝溶的房门半敞着,可走到他房前,我便不觉放轻了脚步,连珠帘也不要小惜撩,自己轻轻拂开那一片柔润的珠光,悄悄走了过去,便听到了萧宝溶低低的咳嗽。
“三哥!”
我轻唤一声。
萧宝溶正半卧在榻上,闻声回头时,脸上已浮过一抹清浅的微笑。
“阿墨,你来了?”
他坐起身,微凉的手指已握住我的手,将我拉到身畔坐了。
我本来觉得再见他可能会尴尬,可他笑得一如既往地温文亲切,好像那天不属于兄妹之情的表白根本没有发生过,我们也从没分开过。如今,我们不过清晨碰了面,自然而然地打声招呼而已。
清新的杜蘅香气幽幽扑来,我深呼吸两口,低声道:“三哥啊,我困了。”
萧宝溶点头道:“困了便躺一会儿罢!”
我点点头,便卧到他方才睡过的软榻上,疲倦地阖上眼。
萧宝溶也不要旁人动手,俯身为我脱了鞋,取了他一件披风为我覆上,才坐在榻边,静静地守着我。
就像,他刚降了大梁,在上阳宫受尽折rǔ,到惠风宫暂时休憩片刻一般,也是这么沉静地卧在我身畔,仿若寻到了依靠一般,酣然入梦。
不觉便落泪,却悄悄地将他的披风向上挪一挪,半盖住脸,无声地将泪水掩去。
萧宝溶似乎并未发觉我在流泪,由着我用披风掩着脸,只是很轻很轻地用手指抚着我的黑发。
在那温柔的摩挲和阵阵的倦意袭来时,我终于朦胧睡去。
睡梦中,有人在耳边低低萦叹:“阿墨,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天,我在萧宝溶身畔睡到了天快黑才醒来,匆匆整衣离去。
耽搁这么久,总以为萧彦应该会问起。
奇怪的是,第二日萧彦提都没提起,甚至还让人送了一堆补品到公主府,让我好好把身体调养调养。
应是得到了禀报,知道我在萧宝溶那里什么也没做,就相依相偎睡了一整天吧?
所以,连带萧宝溶都有了功劳,赐了他一匹天水碧的素帛,两方极好的砚台。
东西是小,寻常我明里暗里送往颐怀堂的贵重衣饰饮食并不少,但由此可见萧彦因着我的缘故,的确对萧宝溶卸下了几分防御之心了。
或许,再隔一两年,我可以请求萧彦将他放出宫去,逍逍遥遥地过上平淡却自由的生活,从此游赏山水,品谈风月,无拘无束。
派出去查探的公主府侍卫不久便回了府,悄悄禀告我,拓跋顼离开公主府不久,便遭到了萧彦派出的内廷高手的拦截。眼看他岌岌可危,不知哪里钻来一群身份不明的高手,拼了命地救护着,还是化险为夷地顺利逃脱了。
我所派遣的公主府的人赶到时,只看到了打斗过的一片狼藉。
按后来那批内廷高手所述,那些接应他的高手,看身手打扮,竟不像北人,再不知是他从哪里找来的帮手。
不知道该不该为他庆幸。
但我再清楚不过,这绝非大梁的幸事。
他曾说过,与我成亲,只是他想用最和平的手段,来解决南北对峙的局面。
既然我没有接受,下面,该是不和平的手段了。
那种手段,我只想到了两个字: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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