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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锦(115)+番外

秦太太望着贺兰,轻声道:“兆煜留在这里一天,危险就多一分,我听陆医官说,英国大使馆的参赞哈里森先生是愿意帮忙的,只要我们能把兆煜送出府去,一进了租界.兆煜就安全了,哈里森先生有办法让兆煜上船离开楚州,到了北面,高仲祺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抓不到兆煜。”

贺兰默默道:“可是要让兆煜出府,却是不必登天还难。”

秦太太慢慢地点点头,“我知道,这是最难的。”

她似乎很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头,用手按了按胸口,眼里闪过一丝微微的黯然,低声说道:“贺兰,我虽不出门,但是外面人胡嚼些什么,我都知道,你受委屈了,但你的心,还是向着咱们秦家的,是不是?”

贺兰只觉得泪水像是潮水一般,一漾一漾地往眼眶外面涌,她梗咽,“母亲,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懂……”

秦太太解下系在肋下的手帕,慢慢地为贺兰擦干脸上的眼泪,和蔼的目光里一片温柔的神色,低声道:“贺兰,我就把兆煜这条命交给你了,你救下他,他就能活,你救不下他,咱们秦家也不怪你。如今我倒是有一个主意。”

贺兰抬起头来,看着秦太太,秦太太微微一笑,“在这个紧要关头,只有棺材,才能出得了亲家门。”她那话语的尾音,已经开始轻颤,嘴角一阵抽搐,贺兰徒然睁大了泪眼,就见一丝血珠,从秦太太的嘴里流淌出来,秦太太用手捂住胸口,一侧身就栽到了c黄上去。

贺兰惊恐道:“母亲,母亲。”她顾不得什么,立即想到先打电话叫陆医官,谁料手却一下子被秦太太握住,秦太太的脸上已经出现了灰暗的颜色,吃力地道:“贺兰,我吃的毒药早就浸到我的五脏六腑里去,救不得了。”

贺兰眼泪如抛沙般滚落,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语无伦次地哭着道:“母亲,你别逼我,我一个人撑不下去,求求你别逼我……”

秦太太抓着贺兰的手不放,艰难地道:“贺兰,咱们秦家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到时候你别恨我们,但承煜待你是没有一点私心的好,如今我就把我这条命赔给你,你就当是看在承煜的面子上……”

贺兰哆嗦着拿着手帕子去擦秦太太口中涌出来的血,然而那血却是擦也擦不干净,秦太太剧烈地喘息着,竟好似要把身体里的血都吐出来一般,她在临死前使出最后的力气,十指如钩一般,硬生生地攥住了贺兰的手,目光直直地看到了贺兰的脸上去,哀求道:“贺兰啊,你救救兆煜……”

贺兰悲伤欲绝,眼泪哗哗地往下落,秦太太身体一阵猛烈地抽搐,又有一口血涌了出来,痛苦地道:“贺兰,我求求你,你只要能留住秦家最后一根血脉,我……我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贺兰望着秦太太那哀恳的可怜凄惨样子,心中如锥刺一般,含泪伏拜在地,道:“母亲你放心,我一定救他。”秦太太那黯然无神的眫子里,竟闪过一丝微微的笑意,更有一行眼泪,从眼窝里无声的流出来,那死死攥住贺兰的手,一下子就松开了。

屋子里一片死寂,连针尖落地的声音都听得到,只有放在格子上的小金钟,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长窗外刮过一阵大风,发出呜呜的声响,好似有人在哭着,贺兰手里的帕子,一滴滴地往下滴血,是秦太太吐出来的血。她呆呆地望着已经没有呼吸的秦太太,只觉得自己已经被逼到了绝境,除了拼着命往前走,竟是毫无退路,滚烫的眼泪止不住地从她的脸上向下乱滚,湿了一大片衣襟。

秦太太一夜暴卒,此消息一出,自然是令人震惊万分,自第二日起,秦邸门前,那一条胡同,都被车子塞满了,等上门来慰问地亲戚,秦家旧僚不计其数,门房来回传报不暇,宅内一片缟白,乌云惨淡,贺兰又声称秦太太生前一心向善,如今往生极乐,要为秦太太做一场极大的度亡法事,几乎将楚州大小寺庙的番,道,僧,尼尽皆请来。一时之间,整个秦邸,来往皆人,摩肩接踵,人声鼎沸,彻夜不歇。

侍二处侍卫长孙文杨一直负责监视秦宅动静,如今看到这样乱成一团的场面,竟是无从下手,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到保安司令部去,没多久高仲祺就调来了武装团,宪兵队的人,将原本已经水泄不通的秦邸团团围住,声称为防止暴动分子趁机作乱,来往之人皆要留名登记领牌,这秦邸是进来容易去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