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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簟秋(23)

眼看那戏台上一片繁华锦绣,耳边的丝竹管弦之乐眨眼间就变成了刺耳的噪音,江学廷的身体顿了顿,就僵立在楼梯上了。

且说这一边,李太太还挽着平君亲亲热热地说话,连着道:“枉你上次来我家的时候还知道叫我一声姐姐,这才多久,就把我和你姐夫给忘了,也不知道来家里坐坐。”叶平君笑着道:“学校里功课多。”

李太太便拉着平君的手,笑道:“要不都说有缘躲都躲不掉,这不都在戏园子里看见了,快见见你姐夫和五少。”她把平君往前一推,平君对李伯仁点点头,微笑着道:“姐夫。”李伯仁在位置上笑着欠了欠身,平君这才转向虞昶轩,叫了一声,“五少。”谁知虞昶轩却恍若未闻她那一句,只把头一转,与旁边的近侍淡淡地说了句什么,竟是俨然一幅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

李太太和李伯仁都愣住了,李伯仁忙就站起来,让出自己的位置来,笑着道:“平君妹妹,一起坐着看会儿戏罢。”李太太就势把平君往虞昶轩旁边的位置上推,平君却一甩手闪开了,转过头来对李太太笑道:“我是跟我男朋友一起来的,这会儿他一定到处寻我呢,不打扰你们看戏,我这就走了。”

李伯仁脸上的笑就僵住了,李太太还在那里看着虞昶轩发懵,叶平君已经从她的身边走开去,径直就走出了戏园子的大门,她一出了戏园子的门,就是一阵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心中稍安,立刻就忙着寻找江学廷,眼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哪里有江学廷的影子,她也不敢再回里面去找,正六神无主的时候,就听得后面一声,“你怎么出来了?”

叶平君回过头,只见江学廷正走出来,她快步走上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做出难受的样子来,“这里面怪闷的,我头疼的利害,咱们回去吧。”

江学廷看看她,道:“连晚饭都顾不得吃就要来看戏,这才开场就要走,你这脾气真是越来越古怪了。”平君看他这话有些奇怪,忙道:“我真是头疼,你若是想看,我再陪你进去看就是了。”

江学廷笑一笑,“我送你回去吧。”他伸手拦了一辆人力车,扶着平君上了车,自己才坐了上去,对人力车夫说了一句“双德路长安胡同13号”,那人力车夫便奔跑起来,正是略带些凉风的夜里,两个人都坐在车上,江学廷便伸手来过来握了握平君的手,笑道:“怎么这样凉?”

平君道:“一定是在戏园子里太热了,攥了些汗,这一出来,风一吹,自然就凉了。”

江学廷微微一笑,低着头看着她雪白莹润的小手,只见她的手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隐隐还透着点红晕来,他就道:“我记得小时候你常闹着让我爬墙去别人家里掐凤仙花给你涂指甲呢,你那时候能有七岁?那样小的年纪,就知道爱美了,害我从墙上摔下来,后脑勺摔好大一个包,一直都消不下去。”

平君笑着道:“那现在消下去没有?”

江学廷便把平君的手伸到自己的脑后去,露出调皮的笑容来,“你自己摸摸看,消下去没有?”平君稍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唇角含着笑瞪了他一眼,道:“好好坐着吧,什么事儿都要赖在我的身上,我母亲当时就说了,你那是天生反骨,哪里是撞出来的包。”

江学廷微笑,轻声道:“就算是长了反骨,也是为你长出来的,你倒想推个干净,门都没有!”平君被他的目光看得脸一阵阵发烧,便低着头笑着念了一句,“你这人,真是越来越不讲道理了。”

正巧这人力车也到了自家的门前,车才停下,平君就下了车,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她转过头,看江学廷也下车来,平君含笑道:“这样晚了你还不回去,小心你哥哥发起火来可了不得。”

江学廷也不说话,就站在那里,平君站在自家门口的枣树下面,笑盈盈地看着他,江学廷便走近一步,站在她的面前,月色斜斜地照过来,他的面孔倒开始有些发红,半晌才略有点结巴地说:“我在扶桑这四年……每天都想着你,念着你,我一直都给你写信,你也……给我写信……”

叶平君忍不住就“噗嗤”一笑,“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江学廷更是满脸涨红,半天却终于鼓足了勇气,一把抓住了平君的手,道:“平君,我……我能亲亲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