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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宦心头朱砂痣(384)

榜眼为人圆融,仕途上磨炼磨炼,能想见将来的官场手腕,却少了清气。

新血,还得像陆嘉言这样,敢想,也敢说。

才想着陆探花敢想,陆探花已经伸手入怀,取出一本奏折,双手奉上:“此臣所作三策,削藩策,整军策,东海策。”

皇帝惊了。

內侍上前接了,奉给皇帝。

皇帝粗略先翻了翻《削藩策》,合上。

“陆嘉言,你真敢想。”

陆睿微微一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没有什么不敢想。”

皇帝道:“宗室如何能入科举。”

陆睿道:“所以,要剥离他们宗室的身份。”

皇帝道:“谁愿意没有身份。”

“有的。”陆睿道,“宗室庞大,靡费财政。以河南一地来说,税赋几被吃空。可实际上,落到每一个宗室身上,竟是富有富的不够,穷有穷的不够。”

皇帝问:“此话怎讲。”

“富者如亲王、郡王,广纳妻妾,子孙之多,令人瞠目。维持这一大家子的奢靡生活,不够。”陆睿道,“到旁支末系,没了荫封,要维持体面生活,亦不够。”

“宗室常在当地闹事,占良田,夺税赋,令地方官员不胜其扰。归根到底,是因为陛下觉得给他们已经够多了,实际上摊到每个人手里都不够,却又囿于身份,什么也不能做,自然只能生事,多占多抢。亦有将宗室女嫁与商人换彩礼的,失了体统。”

“我昔日游历结交一人,亦有进士之才,本想与他相约春闱,才知道,他是末支宗室,空有满腹才学却不能科举,只余遗恨。”

“太祖皇帝对宗室极其优待,自是希望自己的子孙衣食无忧的。只太祖皇帝肯定也想不到,有朝一日,宗室数量之庞大,已到了拖累朝廷的地步。这却不是太祖皇帝的本意了。”

“陆卿说的都对。”皇帝轻叩着那奏章,“只你可知道,比起那些愿意的,更多的是不愿意的。你可知道这将触动多少人的利益,有多大的反对声音。”

陆睿抬眸:“陛下若读了臣的《整军策》便知,那才是真正触动旁人利益的事。直如割人血肉,撕咬起来,都是血淋淋的。”

《整军策》和《东海策》皇帝还没看。但他是个胸有大志,十分勤勉的皇帝,光是从这名字上看,都能想象得出来的。

“卿的胆子真大,到底年轻。”他说。

“正因年轻,才该胆大。”陆睿说,“臣也怕日后宦海沉浮,再没有这锐气,或者连想的勇气都没有了。庸庸碌碌,只求个富贵。”

皇帝凝目。

“陛下不必忧虑,臣也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他道,“臣刚才说了,幸臣年轻,幸陛下也年轻。臣所作三策,也只是雏形,不是终章。臣还有许多思虑不到考虑不周的地方,臣自知的。”

“臣今日将三策递交陛下,并非进策,只是表明臣的志向。”

“至于这三件事,还请陛下给臣二十年。臣想与陛下,共留名史册。”

有勇气,有自知。

皇帝笑了,欣慰道:“好,便给你二十年。”

待从乾清宫出来,状元和榜眼还在等他:“怎地这般久?”

三个原是一起入宫的,也想着一起走。

待出得宫来,已经腹中饥饿,又相约去酒楼。只走到半道,路被堵得水泄不通。

百姓们如昨日赏进士游街那般涌上主路,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榜眼惊叹:“这是谁家嫁女,这般大的排场?”

长长的队伍,堪称十里红妆。百姓们交头接耳,围观惊叹。

从人去打听了,回来道:“不是谁家嫁女,是监察院霍都督今日娶妻。”

状元和榜眼对看一眼,道:“不如咱们绕道?”

陆睿却想起年节里,手臂上被捏出来的乌青。他道:“看看。”

状元榜眼不意那个最冷清的人竟要去看热闹。其实他们也想看,原就是怕这个冰雪一样的人嫌弃才没说的。当即都一夹马,往前去。

骑在马上,视线高于众人,陆睿凝目看去。

嫁妆在前,新人在后。队伍长长,几乎看不到头。那一抬一抬的嫁妆,看得出来沉甸甸。两旁有锦衣番子骑着高头大马列队护卫着,威风凛凛。

数不出来动用了多少人。

只你深深地,感受到了“权势”二字。

一匹大宛宝马四蹄踏雪,浑身漆黑,监察院都督霍决穿着大红吉服,玉带束腰,身姿挺拔,眉眼含笑。

镶珠嵌玉、华丽奢靡的八抬大轿,抬着他的新娘,从小陆探花的眼前,缓缓走过。

直到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在听的歌:

《长街万象》

少年呐 太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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