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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142)

“要是能猎来,熊皮处理一下,正好给府君做条褥子。”

“是啊。”

几人都感到可惜,桓容摇了摇头,道:“猎熊不易,何况眼下也没有条件。昨日荀舍人推断,鲜卑兵可能在通往汝阴的古道设伏,我等既为大军殿后,自然不能继续耽搁,需尽快赶路,同中军汇合为上。”

“诺!”

众人齐声应诺,以最快的速度填饱肚子,整理队伍,拔营继续前行。

途中遇上两支迁移的部落,仅剩的小半车皮甲和刀枪都被换了出去。

至此,清理战场时搜来的鲜卑兵器全部清空,换得的牛羊宰杀制成肉干,几辆大车又被堆满,车辙的痕迹比前时更深。

“秦雷,打听一下,近日是否有鲜卑骑兵过路。”

迁移的羌人部落是从沛郡过来,如果慕容垂率兵绕道,他们很可能遇见过。

秦雷应诺,上前同扎营休息的羌人攀谈,几句话就问出了鲜卑骑兵的动向,立即报知桓容。

“回府君,确有一支骑兵过路,目测不下三千人,带队之人是否是慕容垂,目下尚无定论。”

桓容点点头,将荀宥和钟琳请入武车商议。

继续赶路时,三人在车内铺开舆图,经过一番推断,有八成肯定,这支骑兵的目标是晋军,通完汝阴的古道必定早有埋伏。

“大军一路疲惫,临近南地恐会放松警惕。”

“前有埋伏,后有奇兵,贼寇选在此时动手,大军恐将不妙。”

荀宥和钟琳忧心忡忡。

二人担心的不是桓大司马,而是桓容。

经枋头一战,除去殿后的部队,大军约有四万步卒。如果设伏的是慕容德,追击的是慕容垂,鲜卑的兵力将近两万。

二比一,貌似晋军占据优势,比较有胜算。

事实却恰好相反。

晋军一路疲惫,伏兵则是以逸待劳,加上突然袭击,骑兵的优势又相当明显,双方一旦遭遇,局势必将对晋军不利。

大军若是战败,以桓大司马的行事作风,势必要找替罪羊。

没凿开石门的袁真跑不掉,负责为大军殿后,却没提前示警的桓容一样会陷入麻烦。

“府君,莫如请羌人为向导,追上这支骑兵。”

“不妥。”

钟琳的话刚出口就被荀宥否决。

“如率队之人是慕容垂,两千步卒绝非是他的对手。”

“那将如何?”钟琳蹙眉道,“难道任由其过境,同伏兵前后夹击?”

“未尝不可。”

“什么?”

吃惊的不只是钟琳,桓容也是满脸不解。

“府君手下仅两千人,这支骑兵超过三千,以步卒对骑兵,且人数处于劣势,少有取胜的把握。”

荀宥实事求是,无论桓容还是钟琳都无法反驳。

即便有竹枪兵,也不代表战无不胜。

桓容没有被之前的胜利冲昏头,尚有自知之明。

“与其在途中拦截,不若隐秘踪迹,悄悄缀在其后。”荀宥话锋一转,道,“大军跋涉千里,人困马乏,疲敝冻饿,或予贼寇可趁之机。而贼寇一击得手,以为胜利在望,必定也会大意。”

桓容眉心微舒,表情中闪过一丝了悟。

“仲仁的意思是,将计就计?”

“府君英明。”荀宥笑道,“环中环,计中计,套中套。贼寇设伏,欲以骑兵前后夹击,府君何不先往中军送信,自为奇兵,将追袭的这支贼寇推入陷阱。”

“妙!”钟琳拊掌,旋即又道,“这送信人?”

“仆知府君养有一只苍鹰,极通人性。”荀宥建议道,“派人送信恐生枝节,如被贼寇发现,府君将陷入险境。何妨以鹰送信,不识得中军大纛,刘将军处总能找到。”

若是没有林中一场骚乱,荀宥未必会定下此计。

然而,林中内讧之后,鲜卑骑兵均被杀死,杂胡也没跑出一个,狼群不会说话,无人知晓这支殿后军队的真实情况。

以鲜卑人的自负,九成会以为晋军损失惨重,要不然就是全军覆没。

如此一来,大大方便了计划的实行。

“慕容垂深谙兵法,多年未有一败。枋头之战是他诱敌之计,志在吞下五万晋军。”

“府君生擒中山王,将其困在阵中,险些无法走脱。知晓府君领兵殿后,慕容垂固然有几分重视,却只派几百骑兵追击,足可推断出,其并不认为府君是太大的威胁。”

荀宥一番分析,推测慕容垂的心态,旨在告知桓容,这个所谓的“鲜卑战神”并非完人,多年未尝败绩是他的优势,也是他身上致命的弱点。

在慕容垂的心中,他的对手是桓温,是晋军督帅。

桓容在战场上表现不错,有过人之举,仍不被视为主要对手。派出几百精锐追击,已经算是重视。

即便没有一战而下,被桓容走脱,也不是大问题。

几万晋军落网,这支两千人的殿后部队被困在燕地,早晚都是一死。

经过荀宥的分析,桓容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在历史猛人眼中,无论他蹦跶得多厉害,跳得多高,短时间内都是“虾米”级别。

合着自己如此努力,照样是个跳跳虾?

“府君?”

“无事。”

小虾米照样能掀起大风浪。

换成初来时,桓容绝不会有此想法。但在现下,他早已融入历史,不再是个旁观的路人。他会用事实告诉慕容垂,轻视对手的结果,大白鲨早晚也要栽跟头。

“如此,就依仲仁之计。”

渣爹遇挫,桓容乐见其成。考虑到可能要自己背锅,他又没法继续乐观。既要让渣爹栽跟头,又要成功避开黑锅,唯一的办法就是立功!

心思既定,桓容不再耽搁,取出一支木哨,对着茫茫雪原吹响。

悠长的哨音穿过朔风,刺破云层。

不久,嘹亮的鹰鸣响彻长空。

桓容自车窗望去,矫健的身影盘旋在云层之间,双翼振动数下,伴随一声长鸣,径直俯冲而下。

太和四年,十一月底

晋军沿汉时古道南下,日夜兼程赶往汝阴。

途中休息时,一只苍鹰飞入北府军的营盘,寻找到刚自军帐走出的刘牢之。

对于满脸虬髯的糙汉子,苍鹰向来没多少耐心。

找准目标,将竹管丢下,抓掉刘牢之的头盔,苍鹰飞落到旗杆上,竖起翎羽,明显在表示:快拿起来看,你个长相不及格的糙汉!

刘牢之险些当场拔剑。

好在认出这是桓容养的鹰,才没有来一场人鸟大战。

“将军,这是桓校尉的鹰?”

刘牢之瞪部曲一眼,后者当即倒退半步,他招谁惹谁了?

弯腰捡起竹管,取出里面的绢布,仔细看过一遍,刘牢之神情大变,立即回身入帐,向郗愔禀报此事。

“桓校尉示警?”

郗愔抬起头,声音有气无力。

大军饥一顿饱一顿,伙食情况堪忧。如郗刺使之尊,也只能以蒸饼充饥,咸肉汤都是隔两顿才有。

这种情况下,寒食散什么的,早被郗愔抛到脑后。包括在他帐下的王献之,一样是面有菜色,咸肉和寒食散摆到面前,绝对扑向前者。

“桓校尉信上说,贼寇欲在前方深涧处设伏,并有一支骑兵缀在大军身后。”

“前后夹击?”郗愔神情微变,“消息确实?”

刘牢之点头。

他了解桓容,以对方的性格,绝不会在这样的事上开玩笑。

“使君,需将此事报于督帅。”王献之道。

“恩。”郗愔将要起身,似想到什么,重又坐下。

“使君?”

“道坚,你带人出营,便说奉我之命,巡查前方路况。待你归来,我再去见督帅。”

“诺!”刘牢之没有多问,行礼退出营帐。

郗愔拿起近乎透明的绢布,看着上面渐露锋芒的字迹,不禁再次感叹:得子如此,桓元子何德何能!如是我子……罢,没有福气啊。

“使君,仆斗胆,军情如此紧急,为何不立即报知大司马?”

“正因紧急,方才不能轻忽,需要道坚走上一遭。”

郗愔收起绢布,转头看向王献之,有心教导一下这个外甥兼侄女婿,想起建康的风言风语,念及去世的二弟,又看他很不顺眼,这种复杂的情绪,实在很难用语言来形容。

好在王献之表现尚佳,主动离开建康,没给人可趁之机。

要不然,以郗刺使如今的势力,想要给侄女找回场子,琅琊王又怎么样?一样得跪。不服?打得你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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