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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163)

郗超行过众人,将竹简呈送天子。

司马奕双眼泛着血丝,鼻孔翕合,不停喘着粗气。既像是愤怒又像是药性发作。

郗超并无半分畏惧,姿态毕恭毕敬,挑不出半点错来。即便想趁机发难,也寻不到任何借口。

取出竹简的是桓温,郗超不过递送而已。

发作了他,世人会如何评论?

况且百姓正陷入激动,这时翻脸究错,朝廷固然占理,也会被视做嫉贤妒能,反而更助桓温获取民意。

“请陛下命人宣读。”

意外的,出声的不是谢安和王坦之,而是以暴脾气著称的王彪之。

司马奕愤怒到极点,仍是不敢同桓温对抗。壮起胆子向城下张望,对上仰起头的桓温,便如泄气的皮球一般,瞬间瘪了下去。

“念。”

郗超呈上竹简,并未在城头久留。转身离开时,特意绕到桓容身侧,低声道:“郎君可曾预见今日?大司马终是郎君之父,郎君还要想清楚才好。”

桓容勾起嘴角,笑着看向郗超,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郗参军的话,容会记住。”顿了顿,桓容的笑容更盛,语气却带上讽意,“但在为人子之道上,容差郗参军甚远。”

论起坑爹,试观当下,谁比得过眼前这位。和他谈什么父慈子孝,不如交流一下如何坑爹。

郗超被堵得肝疼,没讨到半点便宜。

桓容心情大好,目送他的背影,近乎笑弯双眼。

后宫中,扈谦向褚太后行礼,言明为桓容占卜出的卦象。为了保密,除太后本人和南康公主之外,宫婢宦者尽被斥退,殿中不留一人。

“仆观丰阳县公有贵人之相。”

不知出于何种考虑,扈谦隐瞒“贵极”之说,仅道出桓容有贵相,可福及晋室子孙。

“然及冠之前不宜定亲,更不可成婚。”

“及冠前不能定亲?”南康公主皱眉。

扈谦颔首,继续道:“再者,丰阳县公有松鹤之年,却无子孙之缘,还请莫要强求。”

此言一出,不只是南康公主,连褚太后都皱起眉头。

假如桓容没有子孙,又如何福及晋室后代?

前后矛盾,根本说不通。

如非知晓扈谦有真本事,褚太后和南康公主都会以为他是个信口开河的骗子。

与此同时,北地重燃战火。

出兵的不是氐人,更不是慕容鲜卑,而是在荆州站稳脚跟,开始向东扩张的秦氏坞堡。

秦璟和秦玓分别率领骑兵,从荆州和洛州出发,剑指谯郡和梁郡。

秦玦秦玸跟随秦璟出兵,刚开始还很兴奋,为摆脱繁重的课业松了口气。可是,随着战事进行,一个接一个郡县被攻下,两人心头响起警报。

攻打陈郡时,秦璟单枪匹马,一枪挑飞太守,只身冲入敌阵,杀了个七进七出,能和当年的常山赵子龙并驾齐驱。

兵至谯郡后,当地太守是委派新任,没和秦氏打过交道,仗着有几分兵法谋略,想要玩一把阴的,派人和对方联系,意图诈降困住秦璟。

秦璟仅带五十部曲入城,遇伏兵一齐杀出。

太守洋洋得意,高声道:“秦璟,你中计了!妄称北地杀神,还不是落到我的手里。速速下马乞降,我还能饶你一命。不然的话,将你人头送去西河,看看秦策会是什么脸色!”

秦璟骑在马背,不见半分惊慌。视线扫过鲜卑伏兵,眼底骤现冷光,猛地一拉缰绳,骏马发出嘶鸣,前蹄高举,人立而起。

长枪在手,秦璟一路横扫,荡开飞来的箭矢,如入无人之境。冲至太守面前,长枪如银蛇探出,当场将人捅个对穿。

太守死不瞑目,双眼大睁,表情犹带震惊。

丢开断气的尸身,秦璟扫过众人,嘴角掀起一丝冷笑。

黑鹰在城头盘旋,发出一名高鸣。

五十名部曲集结,如利箭冲向守军。

猎杀者和猎物的角色瞬间轮换。

秦玦和秦玸在城外苦等,始终没等来入城增援的讯号。

眼见时间一点点过去,城中陡然升起烟尘,两人精神一振,带人冲入城门,却发现鲜卑兵倒了遍地,血水汇聚成溪。

秦璟持枪俯视残敌,眸光冰冷,浑身染血。乍一看,仿佛地狱来的修罗,冲入敌阵之中,令人心惊胆丧。

血肉横飞中,秦玦和秦玸倒吸一口凉气,脑子里同时闪过一个念头:阿兄如此发飙,究竟是受了什么刺激?

第一百章 升官发财

拿下谯郡之后,秦璟马不停蹄,率麾下骑兵直扑沛郡。

按照原定计划,荆州和洛州的军队将在途中汇合,拿下沛郡之后,联手进攻徐州。

计划本来不错,问题是秦璟进军速度太快,单人匹马冲入敌阵之中,砍瓜切菜般干净利落。并且战后不留俘虏,将秦玓的军队远远甩在身后。

荆州骑兵抵达沛郡城下,洛州的军队刚刚攻下梁郡。

接到黑鹰送来的消息,秦玓的反应和秦玦秦玸如出一辙,头顶硕大的问号,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四弟到底受了什么刺激,竟然一路发飙?

随军主簿清点过战损,记录下战俘人数,正欲向秦玓禀报。不想遇见秦玓发呆,叫了两声都没有反应。

“郎君!”主簿提高声音。

“啊,啊?”

秦玓回过神来,见主簿一脸奇怪的望着他,干脆将消息递出,道:“看看吧。”

接过巴掌大的绢布,主簿仔细看过一遍,愕然当场。

“四公子攻下数个郡县,竟然没有一个俘虏?”

秦玓撇撇嘴,啧了一声。

“不奇怪。”

阿弟一旦发飙,百分百杀红眼,哪里还会有俘虏。

“郎君,以此推断,荆州军队行速极快,不日将至沛郡。”

“我知。”秦玓手握长枪,用力扎在地上,道,“所以才想问你,如何能加快行军?”

秦璟进军太快,一路奔驰,估计能跑死战马。再加上他攻城的速度,不想法尽快赶过去,别说吃肉,估计连汤都喝不着。

“这……”主簿沉吟片刻,迟疑道,“大军要加快行速,必须减轻辎重。如此一来,这些俘虏就不能带走。”

“好办。”秦玓舔过齿列,笑得格外爽朗,却令观者头皮发麻。

“吩咐下去,召集城中百姓,看看这些人都做过什么。凡是杀过汉人的,不用多问,立刻砍了。余下的送去豫州,阿嵘正赶去驻守,正好充作苦役筑城。”

“诺!”

主簿领命下去安排,不到半个时辰,城内之人尽数聚集。听闻秦玓的命令,汉人和杂胡皆是又惊又喜,少数的鲜卑人则是如丧考妣。

自晋军撤退,慕容鲜卑重获梁郡,城内的汉人再没一天好日子。

鲜卑兵肆虐城中,连拿带抢。汉民税负增加两倍,稍微周正些的女郎都不敢走出家门。随着汉人的店铺陆续关门,胡人的店铺也开始遭殃。

可以这么说,除了慕容鲜卑,无论汉人还是在此讨生活的杂胡,都对守军恨到了骨子里。

主簿宣读过命令,众人争相出言,揭发城内胡寇罪状。

经过事后统计,俘虏的两百多人竟要杀个一干二净。

“那就都杀。”秦玓大手一挥,觉得这样更好。

“郎君,杀俘不祥。”一名参军劝道。

“不祥?”

秦玓冷笑,想起昔日兄弟对饮,秦璟曾说过的话,一把抓起长枪,沉声道:“自胡贼内迁,中原之地可有宁日?人言冉闵好杀,有违天和,我却佩服他!”

“恶狼不会吃素,想要护住羊群,唯一的办法就是杀!杀得他们心惊胆寒,杀得他不敢再靠近半步!”

“杀俘不祥?留着他们才是祸害。”

“杀!”

一番话铿锵有声,听在耳中犹如金鸣。参军还想说什么,却被同僚拉住,对他摇了摇头。

主簿再度领命,两百余名战俘均被拉出城外,当着城中百姓的面砍头。秦玓一不做二不休,命人将鲜卑兵的尸首铸成京观,筑土夯实。

凡是入城之人,均能看到这处“风景”。

几日后,陈留的鲜卑军袭至,遇上路旁的“土堆”,意识到那是什么,吓得掉头就跑,根本没和城内留下的守军接战。

自此,秦玓的凶名传遍北地,和秦璟并称两尊“杀神”。

太和五年,元月,丁未

秦玓率兵赶到沛郡城下,不出意外,城池已被秦璟攻占,按照老规律,没有一个战俘。

本该在此驻守的慕容垂和段太守不见踪影。

查过方才知晓,闻听秦氏仆兵攻来,两人竟是收拾起行装,带兵提前撤走。日夜兼程退到任城郡,和留于此的段氏力量合兵,固城严守,根本无意和秦璟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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