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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231)

如今见到,无论如何,他都会保住小孩的性命。

为臣也好,为君也罢,这是做人的底线。

“明公心慈。”荀宥无奈摇头。想起贾秉送回的书信,神情又是一变。

得知桓容收养袁峰,贾秉颇有几分赞同。然在信中未曾道明缘由,只言他日回到盱眙,当面再叙。

沉默片刻,两人撇开此事,将注意力转到刺客的口供之上。

“刺客言其未受指使,咬死也不改口。但有袁瑾帐下参军曾出行北地,见过苻坚王猛,言王猛言辞间几番打探明公,颇有忌惮之意。”

“王猛?”桓容愕然。

这个爱好抓虱子的猛人怎么会注意到他?

“明公莫要妄自菲薄。”

看出桓容的意思,荀宥正色道:“明公舞象之年出仕,独掌一县之政,短短一年时间,除豪强掌盐亭,税收丰盈,政绩斐然。去岁随大军北伐,解军粮中之急,生擒鲜卑中山王,立下赫赫战功。”

“今为幽州县令,灭寿春隐患,握三千郡兵,可谓一方诸侯。”

桓容脸红,耳朵脖子一起红。

被人当面这么夸,心跳加快有没有,飘飘然有没有?

“现如今,南北谁人不知,明公良才美玉,人中俊杰。以苻坚王猛之志,忌惮明公实属必然。”

桓容终于不飘了。

实事求是的讲,被这两人惦记可没好事。

“所以,仲仁怀疑,这次行刺和王猛有关?”

“不是怀疑,而是肯定。”荀宥沉声道。

“幽州乃四战之地,寿春进可北击,退可南守,收拢流民过万,位置极其重要。秦氏仆兵能从寿春借道,王猛胸有韬略,当世大才,又岂会看不到这点。”

桓容心头微沉,回身取来舆图,查看幽州边界,头皮一阵阵发麻。

对面的荆、豫、徐三州现归秦氏坞堡,凭借双方的关系,短时间能保持“友好”。但此地距离氐人的地界并不远,只要打通南阳,氐人大军便可长驱直入,打东晋一个措手不及。

关键在于,秦氏坞堡会不会“让路”。

以秦氏对胡人的态度,这个可能性很小。

然而,考虑到坞堡目前的兵力,一旦苻坚王猛准备玩命,坞堡是否能够挡住几万,当真是个未知数。

桓容越想越是心惊,不知不觉间,竟然冒出一头冷汗。

“明公无需过度的担忧。”荀宥话锋一转,“氐人今岁伐凉,大军西行,正与凉国旧部和西域胡纠缠,不小心还会引来吐谷浑,一时半刻无力南下。明公大可趁机积蓄力量,他日同其一战,未必不能得胜。”

和苻坚王猛开仗,挥师将对方揍趴?

桓容突觉不真实。

历史上,这可是谢安谢玄才能办到的事。

转念又一想,他能生擒慕容冲,又差点抓住慕容垂,不过将对手换成氐人,未必有什么不可能。

事情都有两面。

王猛派人刺杀他,何尝不是怕他势大,提前扫清对手。如此看来,他貌似脱离跳跳虾团队,开始向大鱼进化。

该高兴还是恐惧?

桓容感觉十分复杂,一时很难说清。

只不过,这种被大拿视为对手的感觉,当真有些微妙,胸中涌起的兴奋不容忽视。

遇上一次刺杀,桓容反而摆正自己的地位,意识到可以放弃低调,就此脱去无害的外壳,亮出满嘴獠牙,挥舞着刀叉抢肉分蛋糕。

假如知道这个结果,未知王猛会作何感想。

“氐人既然开始动作,肯定不会轻易收手。”

桓容合上舆图,沉声道:“这些刺客留着没用,估计也问不出什么,尽早处理掉。等到消息传出,八成又会是一场麻烦。”

旁人如何暂且不论,渣爹肯定会借机生事。

正如桓容之前做的,不能真把人打骨折,撕上两场,让对手肉疼一阵实有可能。

“再有,北地送来消息,有一股羌人欲投奔于我,以仲仁看,此事当如何处理?”

“羌人?”荀宥难得面露愕然。

桓容点点头,本想将绢布递出,不期然想起其中的某几句“暗示”,僵硬两秒,咳嗽一声收回手,匆忙折了几折塞回袖中。

荀宥:“……”

这是几个意思,到底是给不给他看?

难不成其中有什么不可对外人言之语?

忽视荀宥的表情,桓容又咳两声,摸了摸有些烫的耳垂,道:“总之,事情就是这样。”

这样是哪样?

荀宥看着桓容,生平首次无话可讲。

第一百三十三章 桓刺使的名望

桓容坚决不给,荀宥最终没能看到信件正本。

不过,羌人投靠之事不能轻忽,必须重视。真如桓容所言,这将一支送上门的军队,队伍整齐,刀剑俱备,战斗力强悍,绝对是不可多得。

以后世的观点,这就是一支雇佣军。

只要给足好处,就能为桓容冲锋陷阵。什么胡人情谊,部落姻亲,全都可以抛在脑后。

北伐之时埋下的种子,屡次派遣商队以利诱之,如今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

“羌人真心投靠,明公大可收留,然行事需得谨慎,更需留意朝廷。”

晋朝和胡人的关系在明面上摆着。

去岁刚刚北伐,和慕容鲜卑大打一场。

期间和羌人未有太大冲突,到底不是友军,而是敌对双方。如果桓容招呼不打一声,擅自将羌人收入麾下,难保建康会做出什么反应。

一个“勾结胡人,意图谋逆”的大帽子扣下来,足够他喝上一壶。

虽说桓容今非昔比,扣再大的帽子也能设法解决,但烦心事能少几件总是好的。

“此事还要劳烦仲仁。”

攥了攥手指,桓容压下瞬间升起的烦躁。

每次想到建康,脑子里都会闪过渣爹和褚太后,继而就会变得心烦。这种情绪实在不太妙,必须试着改掉。

“诺!”

不用桓容吩咐,荀宥也会设法将事情揽下。事情未确定之前,以桓容的身份,实在不适合同羌人直接接触。一旦消息传出,很容易被人抓住小辫子,不大不小又是一场麻烦。

两人商定诸事,日头已开始西落。

营中飘起肉汤的香味,桓容耐不住腹鸣,让婢仆送上几盘馓子。荀宥陪着用了些,不知不觉吃得有点多,破天荒打了个饱嗝。

对此,荀舍人很是无奈。

自投奔桓容以来,不断被潜移默化,饭量更是逐日增加。随侍的老仆十分惊喜,于本人而言却是惊骇。

奈何刺使府的厨夫手艺精湛,桓容爱好请人用膳,荀舍人常为座上客。当数米粒也不管用时,后果可想而知。

每次放下饭碗,荀舍人都会经历一番严重的思想斗争。

七分饱呢?

养生呢?

搭配稻饭咽下肚了?

和他有同样的烦恼的,还包括石劭钟琳。至于贾秉,相处的日子不长,尚无太多机会和明公共膳。

无奈的摇了摇头,荀宥放弃抵抗,打着饱嗝离开,背影很是苍凉。

目送他离去,桓容不禁眨了眨眼。

吃东西也能吃成这样,果然谋士的世界寻常人不懂。

帐帘掀起又放下,将疑惑抛到脑后,桓容净过手,翻开口供细看。

见到袁瑾手下供出的藏金和谷粮,当下冷笑一声:“真是会藏。”

谁能够想到,这些人身在寿春,搜刮来的金银早被秘密送出,多数藏入豫州还有部分送去北地,可谓狡兔三窟。

翻过所有供词,桓容不禁有些可怜袁瑾。

从最开始,这些人的忠诚就值得商榷,十成没想过和袁氏同生共死。只要有恰当的时机,注定会逃窜出城,甚至调转枪口反叛。

如果带兵围城的不是桓容,他们或许不会连夜北逃,九成会另有打算。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一场大火彻底打碎计划。

没等逃入“安全地界”,连人带车一并被抓获,藏下金银绢粮无命享用,都将纳入州库,为幽州的建设和发展添砖加瓦。

“一个参军而已,竟藏下金三百,谷物千石。”

指尖划过供词,桓容神情不善。

依照口供所写,这些人趁袁真病重,欺袁瑾是个二百五,当真是没少搜刮,更没少祸害百姓。

想想空荡荡的村落,衣衫褴褛的村人,一股郁气充斥胸腔,久久不散。桓容忽然觉得,只是为袁瑾背锅,干脆利落的一刀砍头,实在是太便宜这些败类。

“通通该千刀万剐!”

正气愤时,帐帘忽然被掀开,抱着竹简的四头身出现在门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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