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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27)

秦璟扬眉,唇角微微勾起:“幼度这般好奇,可自去询问容弟。”

简言之,再好奇也没用,我就是不说。

话落转身登船,不给谢玄继续追问的机会。

“好你个秦玄愔!”愕然片刻,谢玄不由得放声大笑。

秦璟在船上抱拳,朗声道:“他日幼度往北,璟必扫榻以待!”

两名俊朗的郎君,一在船上,一在岸边,皆是凤骨龙姿,夭矫不群。

谢玄兴之所至,再度跃身上马,扬鞭一路飞驰,随河船奔至篱门方才停下。

骏马扬起前蹄,鼻端喷着粗气,发出嘶咴咴的叫声。马上郎君解下佩剑,以剑柄击向马鞍,敲出古老朴拙的韵律,竟是一首送别的古曲。

“今日一别,未知何日再见。山高水远,北地烽烟,玄愔万万珍重!”

河岸边,数名郎君伴曲高歌。小娘子们被歌声引来,手挽手拦在郎君们身前,摘下发间绢花,纷纷投向牛车和马背。

谢玄被小娘子们包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成功脱身。看到健仆们满身狼狈,两人头顶还歪插着绢花银簪,像是被哪个小娘子“误中”,不禁又是一阵大笑。

河船上,秦璟眺望岸上一幕,不由得摇头失笑。

“建康风情确非北地可及。”

胡族侵占华夏之地,觊觎东晋政权,却又格外仰慕华夏文明。知晓曲水流觞风雅,胡族权贵争相仿效,多数画虎不成反类犬,反倒成了笑话。

船身行出篱门,船夫喊着号子,脚踩木轮,船桨齐齐摆动。略显浑浊的河水向两侧排开,大船逆流而上。

建康城越来越远,秦璟回到船舱,取出藏在袖中的绢袋,解开系在袋口的丝绳,两颗珍珠滚入掌心,每个都有龙眼大,散发金色光泽。

健仆敲门而入,见到秦璟掌中之物,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物以稀为贵。

在胡人的地盘,珍珠价高可比黄金。只是碍于种种原因,运往北方的珍珠都是次品,合浦珠更是少之又少。

秦氏底蕴深厚,家藏秦、汉两朝累积的珍宝玉器,其中便有两颗龙眼大的珍珠,据悉是渔民偶然捕获海中巨蚌,从蚌壳中所得。但那也是寻常的莹白色,而不是明晃晃的金色!

这样的一袋珍珠,在北地足可养活一支强军!

“郎君……”

“此事莫要声张。”

“诺!”

健仆退出舱外,秦璟将珍珠全部倒出,拿起一枚对光而照。想起之前同桓容当面,不由得眉尾轻扬,笑意映入眼底。

桓府中,桓容和桓祎正陪南康公主用膳。

兄弟俩各捧一只漆碗,冒尖的稻饭转眼少去大半。盛饭的木桶将要见底,矮桌上的炙羊肉和炖菜添过三回,仍不见半点停嘴的迹象。

“再来一碗。”

“诺。”

凭借良好的教养,桓容以非人的速度扒饭,嘴边硬是没沾上半颗饭粒。盛饭的婢仆接过漆碗,手都有点抖。

南康公主停下筷子,李夫人放下水盏,看看桓容再看看桓祎,扫一眼桓祎又望向桓容,虽说已经习惯兄弟俩的饭量,可吃这么多真不会撑到?

“瓜儿。”

桓容从饭碗里抬头,活似一只正啃鱼的狸花猫。南康公主嘴角抖了抖,李夫人直想掩面。

“还没吃饱?”

桓容咽下口中饭粒,估摸一下肚量,认真道:“阿母,儿仅有五份饱。”

为了给秦璟的回礼,他半夜饿得直想挠墙,一桶饭真心只有半饱。

原本无需这么麻烦,但对方又是李斯真迹又是青铜古剑,不拿出件像样的礼物,桓容都觉得过意不去。好在南康公主对儿子大方,将压箱底的重宝送来。看到箱中的金色珍珠,桓容当即双眼发亮。

就是它了!

一颗太少,五颗不合适,干脆凑到十颗。如此一来,桓容的饭量稳步迈上新台阶,轻松超过桓祎。

一桶饭五分饱?

南康公主和李夫人当场无语。

婢仆手抖得更厉害。

唯一不受影响的,大概只有和桓容一起扒饭的桓祎。

该怎么说?

这才真是亲兄弟!

两桶稻饭转眼见底,桓祎吃下十碗,桓容吃到十三碗,依旧是七八分饱。奈何南康公主不许他再吃,并且叮嘱婢仆,日后务必要看住郎君,每餐绝对不可超过十碗。

“阿母……”

桓容想要抗议,被南康公主强力镇压,无奈只能屈服。

桓祎用过一盏茶水,稍歇片刻,继续举磨盘抡巨石。他本想和桓容一并前往盐渎县,可惜桓大司马不点。郁愤之下,每日拼命练武,发誓要学有所成,不让嫡母和兄弟失望。

目送桓祎走出房门,桓容端正神情,请南康公主屏退左右,仅留李夫人在内室。

“阿母,儿有事。”

“何事?”

“关于阿谷。”

说话间,桓容取出一份名单,呈送到南康公主面前。

“这是?”

“此事需从阿父归来之日说起……”

听完桓容讲述,南康公主柳眉倒竖,怒道:“好、真是好!我竟然瞎了眼,信这么一个东西!阿麦!”

“殿下。”

“这上面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部绑来。捆上手脚,每人十鞭!”

“诺!”

阿麦领命离开,少顷,五六个婢仆被捆住双手拉到室外,并排按倒在地。

南康公主发下狠意,忠仆举起嵌入倒刺的皮鞭,破风声中鞭鞭见血。婢仆的背部很快鲜血淋漓,檩痕肿起半指高。

“阿谷带来了?”

“回殿下,正在廊下。”

“好。”南康公主勾唇冷笑,“不打她,让她看着。”

桓容跪坐在一旁,耳边充斥婢仆的惨呼,脸色微有些发白。

“瓜儿,你孤身在外,该心狠的时候绝不能手软。”南康公主正色道,“你父是什么心思,想必你也清楚。阿母无法护你,你只能自己护着自己。”

“诺!”

“遇事无需忍让。”见桓容不解,南康公主冷笑更甚,“既是你父送你去的,遇事自报家门,旁人总要给几分面子。”

翻译过来:渣爹无情在先,做儿子的何必顾忌太多。能坑就坑,娘支持你!

桓容正色应诺。

坑爹而已,全无压力,保证完成任务!

第二十三章 清理

十鞭抽完,婢仆全身瘫软。别说走路,连站都站不稳。

“先关起来,明日送出城。家人全部罚做田奴。”

“诺!”

忠仆上前拖人,有昏过去的婢仆发出痛哼。神智清醒的不断挣扎求饶,被堵上嘴拖走,地面蜿蜒出数道模糊的血痕。

阿谷被带进内室,跪伏在南康公主面前,六神无主,全身抖如筛糠。

南康公主俯视昔日忠仆,声音带着冰碴,神情寒冷刺骨。

“阿谷,你好,你很好。”

阿谷不敢出声,哆嗦着嘴唇伏在地上,汗水湿了衣襟,脸色愈发惨白。

“当年在台城我是如何护你,入桓府后又是何等信任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我?”

“殿下,奴错了,奴有罪!”

“你的确有罪。”南康公主语调未见起伏,视线却如利剑,一下下剐在阿谷身上,“你背着我给那老奴送信,几乎要害我子性命!你说,你给我一个理由,让我可以不杀你!”

“殿下,奴、奴是迫不得已。”阿谷哭求道。

南康公主不想多听。

桓容是她的逆鳞,桓大司马碰了都要遭殃,何况一个背主的婢仆!

“当年是我从阿母那里要了你,是我从乱兵手中救了你。是我识人不清,是我瞎了眼,养了一条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你不记恩德,为一个真假不知的从侄就要背主,更要恩将仇报,你自己说,你可配称作人?!”

阿谷泪如雨下,哭得哽咽。

南康公主深吸一口气,道:“我不杀你也不罚你,你既转投那老奴,我便将你送过去。你那老父老母也会陪你一起去。”

“殿下,殿下饶命!”

阿谷惊骇欲绝,额头磕得青肿。

她十分清楚,如果南康公主肯施以惩戒,自己尚有一条活路。假如被送到桓大司马面前,无异成为废子,她和家人都是死路一条!

“殿下,奴再不敢了!殿下,求您饶奴一命,看在奴曾照顾小公子的份上……郎君,郎君你答应要为奴求情的,你答应的!你无信,奴做鬼也不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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