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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489)

“绑起来,找个医者为他治伤。”周仲孙冷冷道,“别让他死了,我还有话要问。”

想想天子登基前后的作为,此人竟撺掇他造反,究竟是帮他还是害他?

当他是傻子吗?!

抬眼扫过心腹部曲,目及面带震惊的谋士,周仲孙甩掉刀锋上的血迹,一字一句道:“尔等记清楚,我有今日,全仰赖官家所赐。周氏子孙必忠于汉室,如违此言,人神共弃!”

“尔等追随于我,亦当牢记,今上乃不世出的英主,敢有他意,必死无葬身之地!”

“诺!”

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周仲孙绝非好人,而是一个实打实的恶人。从其他性格行事,更非什么贤臣良将,忠贞不二。

说白了,不过是懂得审时度势,比旁人看得清楚。

从东晋到桓汉,他也算历经两朝,能先后被司马氏和桓容重用,自有其过人之处。

时逢乱世,周仲孙手掌雄兵,不可能没有野心。如果是司马氏在位,他或许会因参军之言动心,生出向桓大司马靠拢之心。

但是,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是桓容!

他是脑袋进水,才会在这位的眼皮子底下起造反的念头。

看看李逊的下场,还有什么想不明白?

桓汉不是遗晋,桓氏亦非司马氏。

周仲孙十分清楚,桓容能给他一切,自然也能轻易收走。

是否能带领家族更进一步,全看做主之人是否清醒,是不是能彻底明白,有些事能做,有些事绝对不能,甚至连念头都不能起!

林邑城破,国主大臣或被抓或被杀,王宫和城内先后起火,往日繁华俱成尘土,在岁月中荡为寒烟。

同月,朝廷援军抵达交州,合武平、交趾郡兵,南下猛攻九真,连战连胜,摧枯拉朽一般。

借来的林邑兵全部被杀,家族私兵尽数战死,征召的丁壮不是被杀就是逃跑,李逊孤立无援,彻底陷入绝境。

心知投降也会被千刀万剐,干脆心一横,趁大军尚未赶到,关起府门,家里每人一杯毒酒,随后放火烧屋。

李逊的妻儿之外,另有数名心腹和忠仆不肯离去,最终全部葬身火海。

消息送至建康,桓容下旨,夷李氏三族,抓捕从贼旧部,罪重者斩首,轻者流刑,被迫从贼者酌情定刑。

圣旨一下,交州人人称快。

九真、日南两地百姓不用召集,主动配合州兵,四下搜捕李氏族人。

昔日赫赫扬扬、不可一世的九真李氏,如今已成过街老鼠,荣华富贵尽成过眼云烟。等待他们的,是法场血淋淋的屠刀,是阎罗殿敞开的殿门,是记在地府冥簿上的血红字迹。

南地叛乱起得突然,平息得也十分迅速。

相比之下,青州燃起的战火却不是那么容易熄灭。

李逊叛乱为的是私利,为达成目的,甚至不惜勾结外族。

唐公洛则不然。

他叛乱的导火索是秦策得一道旨意,是朝廷处置并州天灾的手段!

唐公洛祖籍并州,本为氐秦将领。在秦氏攻破长安之前,率众投奔,助秦氏大举进兵。在秦策登基后,为他慑服豪强出了不少力,也得罪不少人,于太元三年官授青州刺使。

为官数载,唐公洛始终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马虎。

可惜的是,降将身份始终是他的短板。秦策固然用他,却也在防备他,明里暗里不断削减他的势力。尤其在豪强陆续服软之后,举动更为明显。

并州是唐公洛的老家,追随他的将士大多出身于此。

并州大旱蝗灾,疫病蔓延,唐公洛心急如焚。好在朝廷反应迅速,很快赈灾放粮,派出军队并召集百姓灭蝗。

对于疫病的处置,能最大程度的控制源头,手段却过于严酷。唐公洛固然心忧,但为了避嫌,也不好多说什么。

不过,事情发展到后来,他开始发现不对。

被指为疫源,包围焚烧的村庄中,近三四成与他有关。当年他手下的强兵,包括今日的部曲,多数出于此地。

越想越觉得不对,唐公洛派人暗中打听,得出的答案骇人听闻。

竟有人借天灾之机大开杀戒,铲除异几!

是不是秦策下令已不重要。

即使不是他亲口下达旨意,照样脱不开关系。

血淋淋的证据摆在眼前,唐公洛被仇恨逼红双眼。在祖籍之地被包围,族人尽数被杀之后,终于忍无可忍,一怒揭竿而起。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实非秦策本意。

借刀杀人的打算他的确有,可绝没想过不留后路,对唐公洛的族人下手。

等他反应过来,昔日被唐公洛压制的豪强已然联合起来,屠尽唐公洛的族人。后者被逼到绝路,退无可退,唯有一条路可走:造反!

叛军的消息不断飞回长安,秦策面沉似水,俯视满朝文武,克制不住杀人的欲望。

光明殿寂静无声。

暗中策划的几姓豪强,仿佛约定好,全部眼观鼻鼻观心,集体失声。

与此同时,北地的消息传回建康,知晓事情大概,桓容眉心拧出川字,开始认真考虑,究竟该不该淌这趟浑水。

如果决定插手,必须仔细谋划。

青州和桓汉之间隔着徐州,拿下地盘不太现实。如果贸然行动,必然会导致两国开战。别说秦策,他现在也没准备好,仓促开打,哪怕最后能够获胜,损失也定然不会小。

不要地盘,只救人?

或许可行。

桓容铺开舆图,手指沿着建康滑向盐渎,撇开陆路,顺海路向上,最终停在青州所在。

青州治下有郡临海,甚好。

第二百八十四章 乱成一锅粥

早朝之后,谢安独自被留了下来, 由宦者引路, 往内殿议事。

不解天子何意, 谢安进殿之后,行礼落座, 并未着急出言,只是看着铺在面前的舆图,心头微动, 难得有些出神。

桓容坐在矮榻后, 命宫婢送上茶汤糕点, 尽数退出殿外。

殿门合拢,吱嘎一声轻响, 唤醒沉思中的谢安。

“谢司徒, 朕召司徒前来, 实是有事相商。”

“陛下请讲。”

桓容的态度如此慎重, 谢安心中登时有了计较。看到面前舆图,想到北地之事, 脑子里闪过数个念头, 不知不觉间, 目光定在青州之上。

“日前秦青州刺使唐公洛反, 欲投我朝, 司徒以为如何?”

桓容开门见山,谢安神情变得凝重。

“臣闻唐公洛乃氐秦旧将,勇武果敢, 气力超群,能坐制奔牛。箭术更是非同一般,可百步穿杨。仕氐秦时有灭代之功,授征北将军。”

桓容静静听着,知晓唐公洛有这份本领,并不感到意外。如果没有过人的本事,如何会以降将的身份得到重用,甚至坐镇一州。

从种种迹象来看,秦策防备唐公洛不假,但也确实在用他。

然而,并州的事又该如何解释?

桓容捏了捏手指,忽然觉得,说不定秦策并非“主谋”,七成以上是为他人背锅。

“秦氏伐长安,唐公洛功劳不小。苻坚身死之后,秦氏收复各州,其亦有大功。”

说到这里,谢安似想起什么,惋惜的摇了摇头。

“秦策善用人,奈何疑心太重。”

接下来的话,不用谢安细说,桓容也十分清楚。

唐公洛出任青州刺使,貌似手握大权,实际上,却是被关在笼子里,左右动弹不得。

青州南临徐州,原为秦璟治下,现为秦玦镇守;向北是冀州,由夏侯将军驻兵。

东行是大海,没有海船,无异是条绝路。

西面是兖州,驻扎此地的将领是秦璟旧部,加上隔壁就是秦玒驻兵的洛州,但凡有风吹草动,青州立刻会被包了饺子。

这样的安排,足见朝堂对降将的态度。

唐公洛倒也能忍,始终兢兢业业,没有半句怨言,为秦策镇守青州。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

无论投靠秦氏之前还是之后,唐公洛得罪的人委实不少。长安朝中,至少有三分之一和他生过不快。

尤其是秦策削减豪强势力时,唐公洛成为一柄锋利的快刀,伤在他手中的人很是不少。

有秦璟在前,世人很少会注意到唐公洛。被他收拾过的豪强却时刻不忘,逮住机会就要反咬一口,以解心头之恨。

并州之事是偶然,也是必然。

即便今天不动手,隐在暗处的人也不会长久沉默。总有一天,唐公洛会成为明晃晃的靶子,一步步被逼入绝路。

谢安一边说,桓容一边思量,脑子里飞速转动,考虑接下来该如何开口,才能让谢司徒接受他的提议,并代他出面说服王彪之。

郗愔那里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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