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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528)

最可能的解释:故意。

故意拿错玉带,故意让桓容没机会发现,故意……

桓容垂下眼帘,手指滑过木盒的纹理,一丝笑意闪过眼底。不能否认,他喜欢这个意外。比起鸾凤钗,他更乐于收到此类“心意”。

一夜无话。

翌日,建康文武打起精神,再往城外高台,同长安诸人商定国事。

桓容打着哈欠,尽量严肃表情,坐在上首充当吉祥物。

秦璟坐在他的身边,视线有意无意滑过桓容的腰间,更让后者确定,昨夜的某个“意外”,果然不是意外。

接下来几日,两国文武陆续敲定多项协议,以竹简记录下来,呈送天子过目。

桓容和秦璟再没独处的机会,心思全部集中到商谈的内容中,抛开个人情谊,在利益上互相争取,寸步不让。

“粮价可低半成,秦兵抓到的战俘,我要三成。”

和谢安等人商议之后,桓容提出此议。

北边的战况不断传回,高车和乌孙集结大军,攻势始终未减。有斥候发现,来敌中有氐人和慕容鲜卑的影子,很可能是逃去漠北的残兵。

秦玚和秦玓率军出战,秦玸和秦玦死守边城,未让贼寇大举突破防线,却也无法避免游骑寻到突破口,在边界村庄烧杀劫掠。

交战中,广宁郡的坞堡被袭,守军和边民殊死奋战,终于打退来敌,留下百余具尸体。但己方损失同样惨重,没有援军及时赶到,战况一度陷入危急。

为确保边界不失,秦璟不可能在襄阳久留。

桓容同样不愿见贼寇突破秦国边郡,再度染指中原。

双方有心加快速度,提早结束谈判,选择彼此各让一步。

建康松口,主动让出部分利益,长安礼尚往来,愿意以战俘“交易”。

双方都知人口重要,但为尽快达成一致,不好有更多计较,在彼此都能接受的范围内,各自做出退让,最终取得“双赢”。

事情谈妥,一切尘埃落定,已近十月初。

边界战报不断飞至,秦璟决定不回长安,直接调兵飞驰朔方。

长安文武半数随驾出征,半数返回国都,稳定朝中局势。

第一批粮草已送至襄阳,清点之后,桓容大方送出百余粮车,供秦氏运粮之用。

在秦璟出发当日,桓容备下美酒出城相送。

“祝玄愔旗开得胜,凯旋长安!”

秦璟接过青铜爵,掌心覆上桓容手背,接触不过刹那,热度近乎将人灼伤。

三爵之后,秦璟飞身上马。

衮服冕冠早换做铠甲。

玄色的盔甲,玄色的战马,一杆银枪闪烁。伴着苍凉的号角声,战马人立而起,苍鹰盘旋在半空,嘹亮的鹰鸣响彻苍穹。

“走!”

战马过处,大军让出一条笔直的通路,分海一般。

桓容立在高台之上,目送旌旗远去,玄色长袖被风鼓起,刹那之间,仿佛同天地融为一体。

第三百零九章 困惑

离开襄阳城后,秦璟率领大军赶往洛州, 沿河东、平阳、太原、新兴、定襄等郡一路北上, 直扑雁门。计划同秦玖率领的州兵汇合, 共御高车和乌孙联军。

贼寇叩边以来,漠南的号角从未断绝。

游骑骚扰也好, 大军邀战也罢,守卫边界的秦兵终无惧色。

车无退表,鼓无退声。

守军同来犯之敌日夜鏖战, 重伤不能救, 必要拼尽最后一丝气力, 与敌同归于尽。

七八月间,胡骑和守军的尸体堆满城下。

有袍泽在的尚能入土, 如是守军尽数战死, 坞堡被大火吞噬, 尸身根本来不及收敛, 只能被野兽吞吃入腹。

大战之后,必有乌鸦盘旋高空, 停在折断的枪杆上, 发出刺耳的叫声。

入夜, 幽幽的绿光在草原中闪烁, 凄厉的嚎叫声此起彼伏。即便是习惯草原狼群的漠北勇士, 也不会孤身走出营地,独自面对未知的危险。

秦璟率军抵达当日,秦玖刚刚率兵出城, 剿灭一队两百人的高车骑兵,抓获为骑兵带路的奸细,绑住手脚,一路拖在马后。

奸细先时还能支撑,用尽全身气力奔跑,力求不被战马在奔驰中拽倒。

随着几声清脆的鞭响,战马撒开四蹄,速度加快。

奸细再也坚持不住,被手上的绳索带倒在地,一路拖行到城门前,短袍成了碎布,整个身体都是鲜血淋漓。尤其是前胸和大腿,完全找不出一块好肉,尽数已经磨烂。

此举固然残忍,却着实让人解气。

想起战死的同袍,思及死在贼寇手中的亲人,无论秦兵还是边民,无人生出半点怜悯,只觉得将军还不够狠,没有将此人千刀万剐,砍成肉酱!

“你我都是氐人的羊奴,不是官家出兵,至今仍住在羊圈!”

“官家厚恩,允我等开荒,许我等经商,只要老实交税,即能入白籍!”

“你竟为高车贼带路,屠了收留你的边村?!”

“畜生尚知报恩,你连畜生都不如!”

雁门郡既有汉民也有杂胡。

双方比邻而居,开荒种田,组织队伍往郡城市卖皮毛,从商队手中购买粮食,年深日久,在生活习俗上互相影响,逐渐开始通婚。

此次高车和乌孙大军来犯,敌众我寡,许多边民主动投军,凡是青壮都拿起武器,助守军击退来敌。

无论汉人还是杂胡,为守护家园,都不惜性命。

这一刻没有汉胡之分,只有城外的敌人和城内的袍泽亲人。

谁能料到,就在众志成城、拼死击退来敌时,竟有豺狼之辈为利益驱使,出城投敌,为游骑带路,绕过守军,入边村烧杀劫掠。

村中的男丁尽被杀死,孩童亦不放过。

妇人多被掳走,不肯屈从的,直接被长矛穿透,架在村口。

待守军见到浓烟,飞驰赶来,惨祸早已酿成,满目惨景,令人不忍卒睹。

奇迹的是,有一对兄妹被亲娘藏进地窖,上面压有陶缸,侥幸未被胡骑发现。兄妹俩被救出后,很长时间不能说话,只是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回到边城,经过数个时日,年长的孩子终于出声,第一句话,就是指认为胡寇带兵的内贼和奸细。

“我认得他,哪怕是烧成灰也认得!”

稚子声音沙哑,眼底尽是血色,双拳握紧,脸上是掩不去的仇恨。

“我要亲手杀了他,为阿父阿母报仇,为全村人报仇!”

身在乱世,生死都是常事。

然而,听到孩子这番话,在场之人无不心生悲意。

秦玖得报,连续派出三波斥候,终于找到潜入雁门的这支骑兵。安排好城内诸事,亲自带兵出击,几次交锋,将两百人的队伍堵在一处绝地,万箭齐发,彻底剿灭。

投贼之人命大,竟没有被乱箭射死。

秦兵打扫战场时,将他从尸体队中找出,查明身份,没有当场格杀,而是绑在战马后,以边地的规矩处置。

如此,才有了之前一幕。

“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对,把他吊起来,就吊在城前!”

秦玖拉住缰绳,立刻有部曲上前砍断绳索。

边民一拥而上,将瘫软在地的奸细抓起来,挂上立在城外的木杆,任由阳光曝晒。

期间,有几只乌鸦陆续飞来,停在木杆上,似在等着此人断气。

与之相邻的几根木杆上,早挂有五六具尸体,有的已成枯骨,有的刚刚开始腐烂。无一例外,都是出城投贼,被守军和边民抓到的内贼和奸细。

秦玖翻身下马,正要摘下头盔,忽闻一阵号角声传来。

众人同时一凛,以为是敌兵来袭。

匆匆登上城头,却见士卒手指向南,激动道:“是汗……官家的玄旗!”

士卒一时激动,险些道出“汗王”两字。

“官家?”

秦玖同样心情激动,极目远眺,果见大纛高牙、旌旗蔽日。玄色骑兵似滚滚洪流,正往郡城飞驰而来。

号角声再次响起,骑兵越来越近。

马蹄隆隆,掀起漫天沙尘。

五行旗烈烈作响,在队伍中愈发醒目。

认出队伍前的玄色身影,秦玖大喜过望,令城头士卒敲响皮鼓,大开城门,快步走下城墙,亲往城外迎驾。

兄弟相见,没有太多寒暄。

秦璟翻身下马,询问雁门一带战况,得知有一支三千人的胡贼逼近,已有斥候发现这支骑兵的踪迹,顾不得休息,再次跃身上马,令人吹响号角。

“阿兄且在城内,待我凯旋之音。”

话落,秦璟抓起长枪,脚跟轻踢马腹。

战马一声嘶鸣,当即撒开四蹄,马腹贴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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