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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容(78)

盐渎县

仰赖公输盘的技术,相里兄弟的技术,临到三月中旬,西城石屋陆续竣工,高达五米的城墙渐露雏形。

城门处的石墩已被移走,重新打下地基,铺上条石。相里兄弟几经讨论,三改图纸,终于选定瓮城所在,迅速破土动工。

继西城之后,北城也成了一片大工地。

重录户籍的流民每日早起,分到田地的忙着春耕,不擅长种田的结伴到盐场和码头做工。

依“大司马调令”征发的流民达到三千之数,桓容和石劭商议,没有急着重录户籍,而是按照姓氏丁口记录成册,分别安排到田间和城内做工。

“每日两餐,半月领一回工钱,熟手工钱加倍!”

得知有工钱可领,众人的第一反应不是喜悦,而是惊讶和不信。

“敢问郎君,此言确实?”一名老者上前问道,观其言行谈吐,绝非目不识丁之人。

“确实!”亭长高声道,“木匠石匠,工巧奴出身,年四十五以上者,均速速报来,府君另有安排。”

职吏各司所职,事情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去。

征发来的流民不乏有见识者,很快发现事情有些不对。盐渎县令的这些命令,压根不像是为北伐做准备,倒更像是要将三千人尽数留下,充入县城丁口。

但是,可能吗?

怀揣着疑问,众人依照要求分列,向记录的职吏报出姓名、年龄、籍贯和擅长的手艺。

桓容本想着,天上掉馅饼的事可遇不可求,这批流民中未必能挖出多少宝。哪料想,第一天就网上一尾,不,三尾大鱼!

颍川荀氏,颍川陈氏,颍川钟氏!

凡是读过三国演义,对荀彧,陈群和钟繇的名字必不陌生。这几条大鱼并非出自嫡支,而且遭逢战乱,亲人离散,学识比不上先祖,但见识和本领仍超出常人。

看着记录下的名字,桓容嘴角咧到耳根。

发财了,发大财了!

如果次次都能这样,他不介意多吃几桶饭,多坑渣爹几回。

不过,有了这次教训,估计渣爹轻易不会给他写信,写信也未必会盖上私印。事情可一不可再,想要继续坑爹,必要另觅蹊径,再寻他法。

“这几人另外记录,派人留心观察。”

“诺!”

职吏领命,桓容心满意足走人。

之所以没有马上将人迎入县衙,是他留了个心眼,有才不假,人品还要再查。万一遇上哪个有才无德,两面三刀的,哭都没地哭去。

桓容倍加小心,姑孰派来的探子和刺客有些傻眼。

县衙围得像铁桶,无法靠近目标五十步距离,他们还行的哪门子刺?

桓容离开北城,返回县衙途中,头顶传来鹰鸣。仰头望去,是北去的苍鹰归来。

“噍——”

鹰鸣声中,苍鹰盘旋两周,落到车架前。鹰腿上没绑竹管,只有一张绢布。

解下布料,桓容仔细展开。

“慕容垂拒命不还,氐人发兵陕城。”

“船队五日后抵达,璟随船。”

看到第一条,桓容并不感到吃惊。除非慕容垂是个傻子,否则绝不可能乖乖交出兵权,伸出脖子任人宰割。

至于第二条……桓容摸摸下巴,算一算秦璟上次离开的时间,以两地的距离和现下的环境,这位南下的次数是不是稍显频繁了点?

第五十六章 有点不对

太和四年,三月,丁未

本该是细雨连绵时节,建康城内却是滴雨未下。

运河水位下降,短时间内未见影响,但长此以往,必会影响到水运通行。有经验的艄公和船夫都是面带愁色,仰望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生出不妙的预感。

“快到四月还不下雨,今年怕是要旱。”

“别胡说!”

“怎么是胡说?”年过四旬的艄公摘下斗笠,不停的扇着风,“这才三月下旬,天就热成这个样,一场雨都没有,你看看这水位,等到四月再不下雨,大些的商船都进不来。”

“再等等看吧。”一名船夫蹲在岸边,满脸愁容,“咱们好歹能在河上讨口饭吃,我阿兄在城郊有三十亩田,说是再不下雨,今年的收成怕是……”

船夫没有继续说下去,众人都是摇头叹息。

“行了,别想那么多,听说这两日有运盐船来,都勤快点,多扛几袋盐,又能赚来几天的饭食。”

各地货船进入建康,或多或少,总要在码头雇些人手。

胡商最是小气,南来的运珠商人最为阔绰,这是码头上的共识。

然而,自今年起,挂着盐渎旗号的货船打破常识。

船主出手大方,甚至和几名船夫定下长契,有盐渎的货船抵达建康,他们均可带人前来运货,工钱当日计算。遇上货物数量多,还会提供一顿饭食。

“往船下搬盐的时候,有个船夫不小心划破一只口袋,漏出两捧细盐。船主不要了,我分得一小撮,比大市里的都好。”

“细盐?”

“好在何处?”

众人生出好奇,都开始询问。

艄公正要开口,就见两艘大船自下游行来。船首挂着代表盐渎的旗帜,几名船工站在船舷两侧,正观察河面水位,另有两人对着岸上招手,示意聚在岸边的艄公和船夫上前运货。

“是盐渎的船!”

顾不得继续闲话,众人当即前身,争抢者走到码头前,等着运盐船靠岸。

货船停靠后,健仆合力放下船板,架起长梯。

钱实首次负责运货,不敢有半点马虎。见码头上聚来的人太多,当即高声道:“一船要十个人!有长契者为先!”

人群中起了短暂的骚动,随即有三名年长的艄公船夫出列,陆续点出十几个人,剩下的虽然不服气,奈何船主说得明白,加上三人资格老,受众人尊驾,只能不甘退后,等着下次机会。

“一船卸在码头,另一船装车运往大市。”

石劭没有亲自前来,为保不出差错,将事情逐条列下,不厌其烦的叮嘱钱实,直到后者倒背如流,头大如斗,方才罢休。

临行之前,石劭又将钱实抓到一边,塞给他一张绢布,上列十余条注意事项。

钱实抱拳感激,两眼蚊香圈。

见到这样的场景,桓容既感动又有些好笑。他当真没发现,石舍人有做唐僧的潜质。

不过,也多亏了石劭细心,一路之上才没出太大的差错。抵达建康之后,将两船盐卸下,钱实总算松了一口气。

运往大市的盐不必说,自然是向城内出售。留在码头上的,部分送入台城,部分则低价市给太原王氏手中的盐铺。

桓容尚不具备和对方硬撼的实力,想在短期打开“盐路”,不被明里暗里挤出建康,必须在一定程度上妥协。

同样的,有桓氏和南康公主做靠山,加上送入台城的“供盐”,太原王氏总要给几分面子。

双方各退一步,桓容可以在建市盐,但数量有限制,并且,最顶级的细盐要分于王氏,后者给出的价钱几乎少于成本。

现下来看,桓容有些吃亏。但从长远计算,只要不被挤出建康,早晚有一天,王氏会发现,自己中了对方的计策,桓容要的不是部分利益,而是整个建康盐市。

完成运盐任务,钱实下令船停河上,亲率数名健仆赶往桓府。

“有郎君书信并两箱器物,俱为郎君奉于殿下。”

钱实未进客室,只在廊下行礼,取出书信交给阿麦,并将两只木箱送上。待南康公主写好回信,当即告辞离开。

南康公主令人移开屏风,看过书信,不禁笑道:“颍川荀氏?瓜儿当真有运!”

两只木箱被抬入内室,箱盖打开,一只装着金玉饰品,另一只则是硝好的狼皮和鹿皮。

“难为瓜儿有这个心思。”

建康不缺丝绸绢布,兽皮却是稀罕物,尤其是通体漆黑,没有半点杂色的狼皮,赠人都是一份厚礼。

这是儿子的心意,南康公主压根舍不得送人,令婢仆妥善收好,入冬再取出铺榻垫脚。

盐渎的船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是在平静的水面投下一颗石子,砸出团形水花,引人一阵惊呼,又以飞快的速度消散,不留半点痕迹。

秦氏船队过侨郡时遇到一点麻烦,比预期迟了数日,秦璟才抵达盐渎城内。

彼时,桓容正在北城看公输长架设滑轮。

造城需要的木料越来越多,石块也越来越大。为平整石面,凿出符合要求的石砖,公输长就地取材,选定两条河流,一口气架起三座水车。

水车架起之后,他又带着木匠制造工具,拉起绳索,耗费半月时间,打造出依靠水力运转的石锤,以及能运送巨石的木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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