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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谣(60)

他穿着汉家服饰,长身玉立于串串大红灯笼下,白缎袍碧玉冠,灯火掩映下华贵倜傥。因是胡人,他的五官棱角格外分明,刀刻般地英俊,只是神色清冷异常,如千古积雪,寒气逼人,本应温暖的灯光,在他的周身却都泛着冷意。温柔乡解语花,众人环绕中,他却仿若孤寂地立身于雪山顶,只是清清冷冷的一个人。原来做了单于的他是这样子,眉目间再无一丝温润,当年的他却是笑依白马偎红倚翠的风雅王爷。

一瞬间我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是呆呆看着他们向我走来,蓦然反应过来,仓皇间像再次回到大漠中与於单亡命奔逃时,只觉得我要赶紧逃,赶紧躲起来。我立即回转身子,四处打量,两侧都是密密的屋宇,无处可躲。我想跑,霍去病紧握着我的胳膊问:“你在怕什么?”

我听到脚步声已经到身后,满心无奈恐慌下猛然扑到霍去病怀中,抱住他,脸埋在他的肩头。他怔了一下,缓缓伸手搂住我,在我耳边道:“既然我在,长安城没有人能伤害你。”

粗豪的笑声,啧啧有声地叹道:“长安城的娘皮们也热情得很呢!豪慡不比我们……我们西域的姑娘差,看背影倒是长得……”

霍去病手一动,我紧掐下他的背,他收回了手。

一声轻咳,汉子的话断在嗓子中,一个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声音:“足下见谅,家仆口无遮拦,并无轻薄之意,只是地处西域,粗豪惯了。”

我的身子无法抑制地微微抖着,他就站在我身边,我以为我永不可能再见到他,没有想到多年后,我和伊稚斜竟然重逢在长安街头。

如果我突然出手,他会死在我手下吗?不可能,在这样的地方,以他现在的身份,跟随的人肯定都是高手,他的功夫又本就是匈奴中最好的。

可我究竟是自己的功夫不能,还是心里不能?

霍去病用力地搂着我,似乎想借此告诉我,一切有他,他的声音冰冷:“各位最好能快点儿消失在我眼前。”

“不识抬举,你……”

“嗯?”伊稚斜很清淡的一声,汉子却火气立消,恭声道:“小的该死。”

“打扰了两位,我们这就走。”伊稚斜声音淡淡,语声未落,足音已去。

微显柔软的声音突然响起:“我家主人好声好气地给你道歉,你却言语粗鲁,空长了一副好皮相,真正让人失望。”

霍去病猛然搂着我几转,几枚铁刺落地的声音,霍去病显然已是大怒,欲推开我。我紧紧抱住他,低声求道:“让他们走,求你,求你……”

“朵儿,你在做什么?”伊稚斜声音虽然平淡,可我已听出他是带着怒意。

朵儿?又是这样的脾气,目达朵?她竟然也随了来?

目达朵强笑道:“这位汉家郎功夫很不弱呢!倒是位英雄,难怪脾气那么大,在下知错了。”

长安城中只怕从没有人想出手伤霍去病后还能站着说话,霍去病强压着怒火,只从齿fèng中迸了个字:“滚!”

几声高低不同的冷哼却全被伊稚斜淡淡的一个“走”字压了下去,只听脚步匆匆,不一会儿长街又恢复了静谧,夜色依旧,我却已是一背的冷汗。

霍去病轻声说:“他们走了。”

我欲站直,却身子发软,险些滑倒,他忙揽住我,我把头搭在他的肩头,没有吭声没有动,短短一会儿,我竟然像经历了一场生死之战,已是筋疲力尽。

他静静地站着,直到我抬头离开他的怀抱,他笑问:“利用完要抛弃了?”

我强笑了笑:“多谢。”

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摸着下巴,视线斜斜地瞅着我,坏笑着说:“这样的帮助我很乐意伸手,美人在怀,心喜之,不过下次可不能一个‘谢’字就打发了我,要有些实质性的表示。”

我低下头找刚才掉在地上的铁刺:“谁谢你的怀抱了?我只是谢你不问我他们是什么人。”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不问你也会说。如果只是你想尘封的过去,你可以永远不解释,我只认识我所认识的金玉。”霍去病蹲在地上也帮我寻找。

我心中一震,抬眼看向他,他却只是低头仔细四处查看:“这里有一枚。”他刚要伸手拿,我立即道:“不要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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