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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歌(121)

又出事了。

我耳朵里嗡嗡一阵乱响,一时无法准确判断她话的真假,脚下的步子却像拔丝一样粘连着迈不开。

“你关心吗,马卓?”于安朵说,“虽说我早就知道你被他甩了,但是只要你关心,我就告诉你。”

我担心她在耍我,但直觉又告诉我,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非同寻常的事情,不然,她脸上不应该是这种表情。想要摆出讥讽的姿态,但却同时充满了慌张犹豫,尽管她竭力想把这种慌张锁在自己的瞳仁深处,但她没有做到。这反而更加重了我的心慌。

我转身要走,却被她一把抓住:“他被抓了!杀人嫌疑犯,如果定罪,就是死路一条。”

我感觉地震又来了。天和地都在摇晃,我及时地用一只脚在地面狠狠地踩了一下,才不露痕迹地稳住了自己失去重心的身体。

那一刻我很希望她是撒谎。但我很快想明白,关于他的事,她不会撒谎。更何况,是如此坏的一件事呢。

“要是有空,就来看我的演出吧。如果他有事,这也是我最后一场演出了,以后谁想看,都看不到。”于安朵说完这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要离开。

这一回是我拉住她:“等等。”

她问:“还有什么事吗,马卓?”

“他在哪?”我问。

“看守所。”于安朵说,“怎么你想去看他吗?不过他有那么多的女朋友,排队的话不知道要哪天才能轮到你。”

都什么时候了,她还不忘打击我。

“那么,祝他好运。”舌头打结地说完这几个字,我抢先一步离开了。

我承认我被这个消息打击到了,但我还是很镇定地上完了那天下午的课,上完那天的晚自习,镇定地洗漱完毕躺到c黄上。我在熄灯前一直在看一本英文小说,很忧伤的一个小故事,只是我看到一半还不记得主人公的名字。熄灯后,我拿出我的MP3听歌,我把耳机的声音开得很大,依然是我最喜欢的王菲,她在歌的结尾反反复复地唱:“爱我吗,但如何敢问?忘掉你像忘掉我的心……”

可是,这是什么狗屁歌!

我把MP3断然地关掉了。

我曾告诉我自己该斩断的一定要斩断,该决绝的我绝不会不放手。原来,这一切不过是自我堆砌的空心楼阁,仅一句歌词就让它轻易溃散。我曾在心里一遍一遍地跟自己说,那是他们的事,和我无关。那是一个早就和我无关的人,我不必牵挂。可是回想那首歌的最后一句,想到这一生可能永远见不到他,我的眼泪终于在黑暗中放肆地涌了出来。

怀念便意味着失去,失去便意味着永远失去。这个过程如同凌迟处死,一点点,从心最柔软的部分开始切割,从剧烈的疼痛到完全的麻木再回到更剧烈的疼痛,周而复始,是为极刑。

为什么总让我遇上,上帝真不公平!

为什么总要去惹事,这种人,死了也好!

我当然没去看于安朵的演出。三天后,校园里引人关注的新闻除了“汶川大地震”的种种最新讯息,就是于安朵在演出结束的时候。忽然拿着话筒,再次特别走到了舞台中央。

她先是微笑着说:“下面我想特别为大家朗诵一首我最喜欢的诗,希望大家能够为灾区人民多献出一点你们的爱心和真情。”

接着,她开始朗诵:

一切都是命运

一切都是烟云

一切都是没有结局的开始

一切都是稍纵即逝的追寻

一切欢乐都没有微笑

一切苦难都没有内容

一切语言都是重复

一切交往都是重逢

一切爱情都在心里

一切往事都在梦中

一切希望都带着注释

一切信仰都带有呻吟

一切爆发都带有片刻的宁静

一切死亡都有冗长的回声

这首诗并不短,她的朗诵和她的舞蹈比起来算不上专业却很流利,语气酣畅,不加停顿。然而就在所有人站起身排好队开始捐款的时候,她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在捐款箱旁利索地割开了自己手腕的静脉。

那天的晚自修前,大家都没什么心思等待上课,全班乱成一锅粥,不是在讨论灾情,而是在讨论于安朵的“自杀表演”。

“太震撼了。”目击者形容得绘声绘色,“鲜血当时就喷出来,有半米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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