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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金岁月(16)

“那也有个具体时间。”

“林小姐,我苦恼已经来不及,哪还会注意记下这日子等到下一年庆祝失忆周年纪念。”

“你有隐瞒。这不是意外导致的失忆。”

“医生,你是科学的化身,怎可以这样武断?”

他裂开嘴笑了,我看到了他尖尖的牙齿。不知怎么的,并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有种美感。

我摊手,退一步,“大概时间?”

“盛夏的时候,约莫7月末。”

“没有遇到什么人认识你的?”

“没有,”他摇头,“没人突然抓着我的手说,KEI,我终于找到你了!然后带我回家,把我塞进干净柔软的c黄里,给我一杯热咖啡。都没有,我一直流浪。”

现实中是即使迷路了也只找得到问路的,而没有领路人。这年头已经没人谁会来管你死活,救得了自己的还是自己。

“发现自己酗血呢?”

“那是本能。有人袭击我,我反抗,然后干掉了他。”他眯着眼睛,用手比画了一下,“抓住他不让他反抗,那时想也没想就咬住了他的脖子。”

我哗然,“那你是怎么来的玛莱巴?”

他挑挑嘴角,“我想我未曾离开过……”

未曾离开过?

这样的一个人曾和我在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同一方空气。

他曾有怎么样的过去,一个怎样的过去?他可爱过?他可失去过?

Kei沉思的时候总是美的。他什么时候都是美的。

仿佛郁金香一样高贵孤独的美。

但他始终是一个人,没有人认识他,也没有人来欣赏他的美。

流金岁月[五]

关风把我叫去。

他放下手里的工作,问我:“可有什么进展?”

“刚讨论完天气,正在谈论午茶。”我说。

他不满意:“你去陪他,并不是为了谈天打发日子。”

“他和我说了他的梦。”

“梦了些什么?”

“迷路,奔跑,女人,孩子。我还没理出头绪。”

“留意他说的话。”

我提醒他,“我是有职业道德的。我不会出卖病人的隐私。”

“他若没做见不得人的事,我们打听来也无妨。”理由多着呢,又补充,“前些天的克米亚大厦爆炸案知道吗?”

“全玛莱巴的人都知道。”

“玛莱巴这一年来治安很不好,你出门多多注意。”

我觉得奇怪,问:“平头老百姓,谁打我主义?”

他叹气,也没说。他是个死鸭子嘴硬的人,我便不再多问。

我回家看母亲,我总在周末去她那里吃饭。她也是寂寞的,大都市里寂寞的人太多,好像任何一个人拿出来一分析,都是寂寞的。

这就是所谓都市病了。

我一走进屋子,就听到那台古董流声机在放着一首老歌。一个女声如怨如泣地唱着:

“回忆过去

痛苦的相思忘不了

为何你还来

拨动我心跳

爱你怎么能了

今夜的你应该明了

缘难了

情难了……”

我心中隐隐一动,呆在那里,久久回不过神。

这歌小时候常听。

母亲从里屋走了出来。她今天穿一件雪青色旗袍,身段一点没走样。懒洋洋地伸手给窗台上的晚香玉摘去枯叶子,边问:“路上还好吧?刚才新闻里说二环出了车祸瘫痪了一半。”

我笑:“你成天只管你的花。二环重建的时候改道了,来你这不往那里过。”

她对一旁的老仆人笑:“我是不大出去走动了。”

老仆人为女主人说话:“不出去也罢。最近治安突然坏了起来,太空港都有抢劫杀人事件,政府大厦门口路灯下站着流莺,简直倒回去了70年!”

我笑起来,问她:“这放的是什么歌,怪好听的。”

“叫《不了情》。”母亲回答。

呵!仿佛是旧上海的歌。

“善雅是什么时候回来?”

“周末。”我说,“祖母要过生了,整岁,她再不乐意,也是要回来意思一下的。”

Saiya极不喜欢祖母,不过说起来她喜欢的没几个人。我都不知道她是否喜欢我,我们做朋友,是在林宅没有选择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