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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竹马是太孙(107)+番外

已有人忍不住面露愠色了。这异族世子如此没脸没皮呛声刁难,实在叫他们为人臣子的难堪!他画中所作之物,在场谁人不认得?只是认得却说不得。

朝堂水深,谁没有那么一二政敌。他们平日在市井巷口也须出言谨慎,更不必说此等宫宴场合。此番是替朝廷解难,答了卓乙琅的问题,却恐怕得被有心人攥成把柄,来日劈头盖脸加一桩罪名,下个文字狱。

众人并非就能受此折辱,可他们都是要脑袋的,因此一时陷入两难,没有一个能够当机立断,站起来当这出头鸟。似乎人人都在踌躇,都在等旁人先发声。

湛明珩的目光一遍遍扫过众人的面孔,他的眼神,平静而寒凉。

良久的死寂后,顾池生眉头一蹙,背着只手上前一步,只是方及开口答话却听一个清丽女声:“我来替顾郎中答。”

卓乙琅霍然回首。众人亦齐齐向声来处望去。

只见那女子缓缓自席间起身,向上首太孙及在座众人分别揖下一礼,继而端着步子向殿中行来,竟是一套十分标准的宫廷仪态。

那娟纱金丝绣缠枝花长裙的裙裾随着这动作微微摆动,她站在那里,一双澄澈的杏眼望向回首过来的卓乙琅。

她说:“魏国公府纳兰峥,愿替卓世子解惑。卓世子所画之物为龙,东汉智者许慎先生所著《说文解字》有言,龙,鳞虫之长也,能幽能明,能细能巨,能长能短,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您笔下所作,乃秋分之龙,顾郎中笔下则为春分之龙。”

她向他一笑:“顾郎中此画,是为告诉您,龙困顿浅滩,不失其志,必有一日再起,翻覆云海,腾飞天际。卓世子,身为大穆的臣民,我同样望您记得——龙生而为龙,纵使一朝坠落浅滩,流离四海,裂骨断掌……”

她说到这里微微侧身,一弯眼睛,望向上首一瞬不瞬紧盯着她的人,一字一顿道:“他依然是龙。”

第47章 赐婚

自殿门至上首数几十丈,相隔那么长长的一路,她的眼底只倒映了尽头处冕服加身的他。就像那一瞬他眼神闪烁,却根本未瞧见满席众人各异神情。

江河湖海,峰谷丘壑,天地浩渺里只看见她。

在座并非尽是贪生怕死之辈,他们中亦有人心存傲骨,乃朝之根基,国之栋梁。他看得见,那些人只是在踌躇。在私利与大义间踌躇,在小家与大国间踌躇。

他相信,倘使如此僵持下去,必会有人站起,至少方才顾池生便几乎要答出口了。

可他们都在踌躇的时候,她第一个站了出来。今次她并非只替顾池生解围,而更多在于维护他,也维护他终将攥在手心的天下。

他是要替她感到骄傲的,就像现下席间有人汗颜埋首,有人激越涕泪。

似乎到得此刻,这些曾一度拼了老命要将自个儿闺女往他跟前送的臣子,才真正拿正眼瞧起了纳兰峥。

卓乙琅嘴角的笑意散了,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也看着她。那眼神锋锐,像要看透了什么似的。只是一刹过后,他复又笑起,击着掌上前去:“中土文明博大精深,乙琅对纳兰小姐所言《说文解字》一书颇感兴趣,不知过后可否相赠一沓抄本,以供观摩?”

众人心内皆涌起一股嫌恶。这异族世子,前一刻剑拔弩张,后一刻嬉皮笑脸,竟是颠三倒四,不知所谓,想一出便来一出!

纳兰峥被他瞧得低了头,恭敬而平静地道:“自然可以。”

她垂下的眼睫一扫一扫,卓乙琅忽像想起什么似的望向上首:“珩珩,圣上前头与我提及和亲良策,彼时我只道考虑一番,如今却有了主意。莫不如也不必劳动公主们了,便叫这位纳兰小姐做了乙琅的世子妃,如何呢?”

纳兰峥心底一惊,将要抬眼却记起湛明珩此前与她的交代。他说,不论宫宴如何情形,她都不要怕。

她因此逼迫自己死死埋首,状若未闻。

反是前头因纳兰峥所言激越涕泪的老臣一个眼刀子就朝卓乙琅杀了过去,大有“此乃本朝未来皇后,你这贼子休要肖想”之意,他闷声道一句:“实在胡闹!”

卓乙琅耳力极佳,闻言便朝声来处看去,却并不动怒,随手拣出袖中一柄赋诗折扇,“啪”一声展开了道:“和亲确为良策不假,我都想好了,便请圣上册封纳兰小姐为郡主,此番随乙琅一道出关去,我西华自当以公主之礼相待。”说罢扇几下风,顿了顿才继续道,“珩珩,倘使你应了我此桩婚事,我西华愿退居三百里地,并承诺十年内绝不主动挑起与你大穆的战事。”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一片愕然。前头直言“胡闹”的老臣也闭口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