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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蝎美人与权臣(279)

钟离远淡淡地道:“一切都好,多谢挂心。”

两人又沉默下去。

他一口一口地喝着酒。

她一直看着他。

他已经在彼此之间竖起无形的屏障,或许也没有,只是他不再在意她而已。

那么,她还是给他清净比较好。不论如何,她都没资格再增加他的困扰。

“我回去了,结案前后再来。”皇帝缓缓起身。

“也好。”钟离远随之起身,送她走向外院。

到了月洞门前,皇帝让他留步,轻声叮嘱一句:“还是少喝酒的好。”

钟离远嗯了一声,从善如流地停下脚步,唤来余进替自己送客。

皇帝走出去一段,回身望去,他已不在那里。

余进仍旧是默不作声地引路。

皇帝道:“萧夫人闲时可会过来?有没有好生照顾钟离将军?”

余进没遵从礼数,目光不善地看着她,“皇上以为,怎么样的人,能妥善照顾我家先生?又要怎么做,才能算是‘好生照顾’?”

皇帝苦笑,“我不过是随口说这么一句。最起码,该有人劝着他少喝酒。怎么样的病痛中的人,都不宜饮酒。”

余进抽了抽鼻子,不再理她。

这种事掰扯起来,就要说一车话,他没那份儿闲心。

萧夫人从不会刻意约束先生,哪怕是存着绝对的善意。人家只是明白,有的人,你让他守着那些寻常的规矩,远不如让他过得自在些,心里舒坦些。

而皇帝……这位当年的黎家大小姐、皇后,再到成为帝王之后,明显是越活越没个人味儿了,又怎么可能懂得这些人情世故。

回往皇城的路上,皇帝一路都闭目养神。

有那么一刻,她眼角沁出了晶莹的泪滴。

她飞快地抬手拭去。

不论人前人后,她都不愿落泪哭泣。

哭是最没用的事。

她早就知道了。

在当初,与钟离远相见三五次之后,她便对他倾心,认定他就是自己的如意郎君,无论如何都要嫁他,与他成为世人皆艳羡的神仙眷侣。

可是局势骤变,她作为黎家嫡长女,一朝被选为入主中宫之人。

那时哭过,哭了很久,可最终却只能忍痛与他道别离,说我不能嫁你了。

他说我理解,珍重。

彼时,她在他面前哭得肝肠寸断。又有何用?结果不过如最初所言,她不能嫁,他也真的理解。

再后来……昏君对黎家起了猜忌之心,猝不及防地出手,除了她,黎家满门覆灭。

当时是他和萧拓暗中帮她运筹帷幄,才让她免于无妄之灾。

而从那时起,她有时候的行径便有些不疯魔不成活的意思了——家族的覆灭、至亲骤然消亡的殇痛,她没法子缓解,无法对任何人倾诉,只能通过双手染血的方式来宣泄一点点。

没有他和萧拓,绝不会有她掌天下权的光景。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这一点。

原本以为,就这样隔着君臣之分看着他就好,看着他放下,看着他成家,看着他有儿女承欢膝下。

可偏偏又来了那场滔天大祸。

她明知他是怎样的人,明知他是蒙受了不白之冤,竟是无能为力。

他和萧拓给她如今拥有的一切,她回报给他们的,却是辜负。

她那时候确然有着难处,有着不得已,但是,没有告诉他们。

说了又怎样?

等他们说一句理解么?

那已不是她可以承受的。

那就索性不说了,被人怨憎的滋味,也好过一句理解。

做出决定之前,她去见过他,久久地说不出话。

末了,他唇角逸出温煦如三月暖阳的笑容,说:“不用为难。”

她什么都没说,他却已读出她所有的挣扎。

再往后……便是这样漫长的一场别离。

他是已真的放下了她,不再在意她。

没关系,她接受,甚至喜闻乐见。自始至终,他无愧于她。

而她不能接受的是他的现状。

这现状,实在是叫人忧心,说不定哪一日,她就会永远地失去他。

再看不到他,再听不到他的声音,再没有任何念想。

真要到了那一日……她不敢想象。

关乎过往的思绪,在她进到御书房那一刻起,也便收敛了起来。

沉湎于哀痛,远不如务实地做些事。为他。哪怕为时已晚。

她唤来了刑部尚书与锦衣卫:“朕再给你们半个月的时间,到时务必有条有理的结案。”

对于这样的死命令,谁都不想接,又是谁都不敢不领命的。傻子都看得出,皇帝心情奇差。

转过天来,皇帝心绪有所缓解,想起了攸宁。

攸宁还没主动进宫来,绝对不可能知晓钟离远那段过往,却像是一点儿好奇心也无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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