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寂寞宫花红(385)

他抿唇不语,直直盯着她看了半晌。锦书被他瞧得发毛,下意识上下打量自己身上,嘟嘟囔囔道,“你要瞧也不在这一刻,这么的可没规矩。”

他扯了扯嘴角,像是牵连到了脸上的伤,疼得一通龇牙。锦书吓白了脸,不知道怎么料理才好,慌忙道,“怎么不包起来?天冷愈合得慢,万一哪里碰着了是闹着玩的?”

“不碍的。”他倒是不以为然,“上年鞑靼抢汗位内讧,我胳膊上的ròu都给削下来一大片,咬咬牙也就过去了。”

锦书听得揪心,凄苦暗忖着,好好的金枝玉叶,养在大内时破了块皮都了不得,现在倒好,亡命天涯耐摔打,伤成了这副模样连眉头都不会皱了。

“我喊痛,终归没有人心疼我。”他垂下眼说,“娶那鞑子不是我的本意儿,不过是借着她这阵东风,好成就我的复国大业罢了。”他忽而抬起眼,目光灼灼,“我心里有爱的人,那么多年了,一刻都没有忘记。”

第180章佳音噩耗

这话原没有什么,可不知怎么回事,锦书心头弼弼急跳起来,她窒了半天,尴尬的开解道,“你是说咏梅么?那时候充军的外戚好像都遣往宁古塔戍边了,你没有想法子打探吗?我料着不是充作阿哈,就是归到披甲人门下为奴了。”

永昼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谁是咏梅?”

锦书瞥了他一眼,狐疑道,“你不记得了?咏梅是你的表妹呀,佟国舅家的大姐儿。”

永昼脸上表情怪怪的,调过头去看那盏油灯,声音冷漠,“谁记得那些无关痛痒的人事儿!这么多年我跟着师傅习武,鸡起五更的没日没夜,脑子里除了你,就是骑马射箭。舅舅家的人,我压根儿顾念不上。”

锦书嘴上不好说,暗里也腹诽他,舅舅是她母亲那头的,也是亲得不能再亲的人。他们拼着命的托人把他护送出去,到现在竟被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宁古塔离蒙古不远,你没打发人去找找他们吗?”她探着身说,“你还有娘家亲眷,我姥姥家人一个都没剩下,否则我就是死,也要把他们救出来。”

永昼蹙了蹙眉,下炕到炭盆子边拨火,寡淡道,“冼文焕没同你说吗?鞑靼人不知道我是汉人,既然要混在那群鞑子里头,就不能留着汉人亲戚叫人做筏子。”

她似懂非懂的点头,既然不能认亲戚,那把她抓来,怎么向那群虎视眈眈的部落头人们交代?

“是把我做质子扣押起来么?”她眨着眼睛问,“难道还要拿我逼宇文澜舟就范?”

永昼回避她的视线,犹豫了半晌才道,“鞑靼人宁愿挥着腰刀血战,也不会在女人身上做文章,这是勇士的气节。你既然是大英皇帝的女人,到了这里就是战俘。战俘只有两条道儿可走,要么送到人集子上估价变卖,要么进王庭充可汗后/宫。”

锦书怔忡着有点找不着北,这是怎么话儿说的?充后/宫?充谁的后/宫?眼前人是自己的弟弟啊!

她笑起来,像小时候一样在他头上拍了一下,“咱们哥儿还是这么不着调!这话叫人笑掉大牙的,下回不许说了!”她低下头,鼻子隐隐发酸,“我什么都不会,这些年就学会伺候人了。我做你的使唤丫头,针线茶水都成。”

永昼霍地直起身,眼神凛冽得冰似的,沉声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想了十年,盼了十年,好容易把你接到身边,不说锦衣玉食的供养你,反倒让你做奴才侍候我?”

锦书被他一斥忙噤了声,低头揉着衣带说,“我是怕你难做人,万一有个闪失……”

他气得微喘,也不知是被她那句话触怒了。他知道自己性子暴戾,有时候会控制不住。他随性惯了,做塔布囊(相当于驸马)时就是这样,对谁都能撒气,三句话不对就抽刀搏命,那是蛮族的处事方法。可她不是鞑靼人啊,她是至亲,是另一个自己,就像是他身体里分离出来的另一半,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重要。

他趋前把她小小的身子按进怀里,心头打突,整个胸膛都是甜的。偷偷吻了吻她的发,他说,“你不做我的阏氏,左右两翼的首领来讨人,让你做他们的小老婆,你愿不愿意?你是跟着我,还是跟着那些臭烘烘的鞑子?”

怎么需要做这样的选择?这是她始料未及的,一边是鞑靼人,一边是亲弟弟,真叫人哭笑不得。

上一篇:红尘四合 下一篇:渡亡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