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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寒(14)

“洛美!”他看着她,外面的雨声正盛,似乎有千军万马在咆哮。他的眼神也像湍急的河流一样,仿佛能卷走一切,“你一直很坚强,这一次你为什么不敢直面现实?”

“这和什么坚强没有关系。”她反驳,“我也不以为你说了什么现实,我们之间根本就不应该再有什么。”

“那么,你是承认以前我们之间有什么了?”

她已经在混乱的思潮中站住了脚,她转开头去,凝望着大雨中的城市之夜。她冷淡而平静地说:“就算如你所说,这个错误也已经无法更改了。洛衣是我妹妹,如果你伤害了她,和她离婚,你就会是我最恨的人,我绝不会原谅你的。”

冷冷的雨夜里,窗外只有霓虹灯的颜色是鲜艳的、跳脱的,但是那种光也是冷的、死的,毫无一丝生命热力地闪烁在巨厦之顶。

第二天在花店里,她也是无精打采的。小云也觉察了,不声不响地干着活。洛美低头剪完了一大捆茶花,猛一抬头,只觉得头晕目眩,于是按着太阳穴对小云说:“我出去喝杯咖啡,你先看着店。”

小云答应了,洛美出了店,穿过大街走到仰止广场去。在广场的一端,有著名的折云咖啡厅。她进去,在潺潺的人造飞瀑边找了一个位置坐下,要了一杯纯咖啡,浅啜了一口,精神不由好了许多。

不经意间,看到了邻座的人,正是那位天天来买白茶花的先生,他冲她微微一笑,起身过来,问:“可以吗?”

“当然。”她往后靠在椅背上,咖啡的效力镇住了头痛,她轻松了不少。

“你也常来这里吗?”他问她。

在咖啡的热气与香味里,她觉得舒适安逸。她用一种轻松的口气回答他:“是的,以前常来。我以前在那里工作。”她隔窗指了一下广场另一端的仰止大厦。

“常欣关系企业?”他问,“是什么职位?”

“总经理秘书室的首席。”她含着一点浅浅的笑容,“四年了。”

他微微地眯起眼睛来,不知为什么洛美觉得他的这个样子像一个正在瞄准目标的枪手,他说:“真看不出来你是个三头六臂的铁娘子。”

她哑然失笑问:“怎么?我不像是做过那么高职位的人?”

“你不像。”他的身子微向前倾,他说,“你太安静、太与世无争。”

洛美说:“过奖了。”她问他,“你在美国多少年了?”

“你怎么知道我刚从美国回来?”他诧异地问,疑惑地扬起他的眉毛。

她笑着告诉他:“你身上有股美国的味道。”

“是吗?”他自嘲地笑笑,“我还以为我是惟一在纽约生活了二十年却丝毫没有受到那个城市影响的人呢。”

“二十年。”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那真是够久的了。”

“是的,够久了。”他的目光移向远处,洛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凝视的正是仰止大厦。

于是她告诉他:“是五年前落成的,当时轰动一时,号称这个城市的第一高楼。”说起来不由感慨万千,“当时我刚刚加入常欣,总部迁入这幢大厦时,我站在楼下的广场,久久地仰视我办公室的窗口,激动不已。”

“是的,年轻容易激动,何况高尝的设计一向令人激动。”

她不大明白:“什么?”

“这幢楼是著名建筑师高尝的得意之作。我一向喜欢他的风格:优雅、高贵、精致,绝对会把财富的俗艳遮掩得一丝不露。”

她听着他这略带嘲讽的语气,看着他掸烟灰的动作,不经意地说:“我是不是以前就认识你?”

他又扬起了眉:“是吗?”

她想了想,摇了头:“可我想不出来除了花店,还在哪里见过你,真奇怪。”

他将烟掐熄了:“是吗?”

“就是这种语气神态,像极了,可是……”她敲敲头,“我就是想不起来。真要命!”

他含笑望着她,那笑是颇含意味的,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三十岁左右、一身笔挺西装的男人提着公事包走了过来,对他说:“容先生,都准备好了。”

这个罕见的姓氏像根针一样在洛美的心上扎了一下。他已经站了起来,对她说:“我得先走一步,俗务缠身,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