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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夷译字传奇(64)+番外

姜离微微一笑,毫不意外,“左钧直,皇上说你大胆,还果真如此啊。”他放下手中羊毫,食指和中指轻叩书案,“倘若他们真是军士,你以为他们的目的为何?”

左钧直不喜作无妄之言,坦白答道:“时日尚短,下官不敢妄断。”

姜离略微沉思,道:“此事尚无定论,你知我知皇上知,勿说与其他人。”

左钧直点头称是,正要告退,姜离却一抖面前案卷,招手道:“这是鸿胪寺呈上来的朝仪,你且先看看。十日之后的朝觐你也参加,这些仪礼须得学的。”

左钧直看了一眼,顿时头都大了。

何其缜密繁琐的一套朝贡礼仪!

前三日礼部迎劳番使,后七日番使具服,于鸿胪寺学习朝觐仪礼,准备朝见皇帝。朝觐仪礼要习练七日,鸿胪寺列举出来的当日礼乐曲目便有数十支之多,便可想见届时场面之盛大、仪式之复杂了!左钧直心道,若论古制,似乎只有藩王来朝时才会用上如此繁复的礼制,莫非这皇帝是对往昔扶桑之不敬耿耿于怀,要趁此机会好好玩他们一把?可朝觐这一日走下来,皇帝自己估计也折腾得够呛,岂不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么……左钧直看着朝仪上所写的天子礼服加上各中礼饰,个中细部不下数百,再加上皇帝自己需要熟记的辞节、礼仪……当真是烦不胜烦,不由得暗暗对明严生出几分同情来。

扶桑使团的迎送馆伴、习仪演礼,左钧直都不得不寸步不离地陪同,十日来忙得几乎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索性在四夷馆官署中专辟了一个小间洗浴歇息。

期间,却得了刘歆命人带来的一个口信:刘徽回了北境。

未能与刘徽当面道别,左钧直心中有些怅惘。刘徽的根基本来就在北地,每年都会有几个月离开郢京,回北地察看其他地方的产业,洽谈生意。所以他走,左钧直并不觉得诧异。只是从未有过的思念,绵绵密密地生发开来,如树生根,如藤蔓枝,包裹起她一颗小小心房,既陌生,又痛楚,却甜蜜。

所幸她有念想,刘徽或如北飞之雁,迁徙之季过后,还会回来。那时扶桑和韩奉的事情也将告一段落,她觉得如此甚好。

论起来,刘徽送过她许多衣服,冠笄,还送过长生,却未送过什么小物事。若要真的说有,也就是身上那个能避媚药的香包了。原来那个被明严拿走,刘徽后来虎着脸又补给她一个。每夜,她会摸着那香包入睡,偶尔会有刘徽入梦,摇着那把坠着蜜结迦南的素色芳风沉香三十二骨扇,牵唇一笑,桃花眼危危挑起,挑出万千风情。

无论多疲惫,她每日仍会将那《猖狂语》写上数百字,只因笄礼之后,刘徽同她说:“书还是写下去罢,我喜欢看。”她不知道这些文字有没有及时通过刘歆抵达他手中,不过他说了让她写,她就一定会继续写。书言情,文言意,固然每日只能写个数百字,字字句句却都经她精心斟酌,不曾有一字敷衍。等他回来,这本书说不定就能结文了。刘徽一定会很开心罢。

九月的夜风带了些许秋凉,明严一袭玄色常服衣袂舒展,快步如风进了文华殿。两侧当值内侍叩拜了一路,待要掌灯,却被悄无声息出现的叶轻和韦小钟分别止住。

“皇上要去文渊阁阅书,尔等好生把守,勿再令外人入阁。外使来朝,京中杂流人等难禁,若有疏忽,尔等罪无可恕!”

韦小钟语声含威,面色冷然,内侍哪敢迟疑,连连称是。

文华殿乃当今明严为太子时视事之所,其中侍奉之人皆为明严心腹,皆知明严阅书时不喜他人打扰,连皇后亦是不得违例,便不敢多言,躬身退下。

明严直上夹层。

十三排书架之后,月明之光皎洁莹莹,白衣乌绫的少年跪拜于地。

“平身。”

韦小钟上下打量了少年一番,打趣道:“这孩子长得挺快。”

明严缓缓道:“左钧直,朝觐上,做得很好。”

左钧直恭谨回道:“谢皇上。臣承蒙皇上青眼有加,破格提拔。一直诚惶诚恐,如履薄冰,唯恐辜负皇恩。所幸天德昭彰,臣终得以不辱使命,不堕国威。”

韦小钟噗嗤笑了一声,“陛下,您果然调/教有方。”

明严冷哼。

左钧直想了想,小心道:“臣谢皇上赐食,不然臣就饿晕了。”什么天德昭彰?当然赐食才是天德昭彰。她从寅时起便开始准备,一直到申时水米未进,反而一直在译语,口干舌燥,头脑发昏。天晓得明严为何能一直仪度完美,从头到尾挑不出半点瑕疵。大概这也算是做皇帝的一项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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