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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师执位Ⅲ(433)

「就前不久,我只是载她去而已,她哪会告诉我自己的名字呢,问多了被乘客投诉怎么办?不过她挺漂亮的,年纪跟你差不多,说不定也是孤儿院里出来的,像你一样回去探亲吧?」

不会,因为孤儿院里的每个人离开时院长都会告知莫要再回来,虽然他不知道院长这样说是出于怎样的心态,但相信对于渴望家庭温暖的孩子们来说,孤儿院该是他们可以安身但同时又忌讳的场所,在被那样警告之后,应该不会有人主动回去,不过跟他相同年纪的话,也不像是来领养小孩的,那她去孤儿院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钟魁还想再问,司机说的休息地点到了,他停下车,跟钟魁打了个招呼,就跑去对面的草丛里小便去了。

山上风景不错,钟魁也下了车,把手搭在车门上做伸展运动,这是以前做模特儿时养成的习惯,在长时间的坐车后,身体很容易感到乏累,做做简单的体操对休息也有帮助,虽然现在他不需要了,但习惯还是延续了下来。

有时候他常会怀疑自己是否真是死了,否则除了会随意飘游外,为什么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做着扩胸运动,钟魁眺望远处的山峦风光,二十年过去了,这里完全没有变,变的只有他,从小孩到成人,又从成人到死人,一切都好像在做梦,但如果这是场梦的话,哪里又是终点呢?

手指划过温暖,一尾墨色羽毛穿过他的指间随风飘过,轻柔的感觉,仿佛不久前在那场噩梦中才经历过,那该是蓉蓉的头发流经他手中的记忆,这让他霍然惊觉——那场噩梦……不,该说是在那场如同噩梦的经历后,蓉蓉还有胖子等那些小伙伴都去了哪里?

有关这一点,钟魁的记忆很模糊,其实所有事情他都记得,但不知为什么都是些零碎杂乱的片段,那晚一起玩游戏的好像只有几个人,但又好像有一群人,有些人是重叠的,有些则从来没见过,他唯一记忆犹深的是刻在小黑屋墙上的那一排字,那是在被院长甩耳光后他刻上去的,为了不再惹院长生气,他反复写下「我不是鬼」的字符,但为什么院长会行为失常地打他,到现在他也无从得知。

事后每每回想起来,他都觉得那段经历是因为自己童年太孤独而臆想出来的产物,因为除了他以外,没有孩子记得蓉蓉跟胖子、小米他们,也没有孩子玩捉鬼的游戏,院长恢复了平时的冷漠,没有再打过他,也没有再关他小黑屋,他曾鼓起勇气问起蓉蓉等人,却被直接无视了,院长只说了一句话——记住,你是钟魁。

对,他是钟魁!

正是从那一刻起他注意到了,孤儿院的小孩子都有自己的昵称,只有他是全名,那两个字仿佛烙印似的,从他出生后就深深刻在了他的身上,跟他形影相随,连死都逃脱不掉。

远处传来鸟啼,钟魁打了个寒颤回过神,不明白对于自己的名字,他为什么会抱有这么可怕的想法,晃晃头,把那些不必要的伤感迷茫甩开,决定比起为过去的事伤神,他更该考虑一下如果他骗马先生这件事被发现的话,该找个怎样的借口去搪塞。

啊,这才是现下最让人头痛的事了!

「咕咕咕!」

鸟啼声继续传过来,听出了那叫声的异样,钟魁顺声望去,没看到小鸟的踪影,只有远处一尾墨色羽毛在随风飘摇,很快就飘去了远方,他这才反应过来。

「啊!啊啊!」

不会是那只会咕咕咕叫的冒牌小鹰雏吧!

「大叔,你在这里等下,我去去就回。」

看到司机大叔回来,钟魁随口打了声招呼就追着羽毛跑了过去,司机正在掏烟,听了他的话,说:「那我先抽支烟,你慢慢逛,喂喂,别去右边,那边是陡坡……」

钟魁已经朝着右面的方向跑远了。

风太大,鹰羽很快就被吹没了,钟魁半路停下脚步,正不知该往哪里走时,对面传来说话声,他顺着话声走过去,发现那是个小山坡,山坡一大半处于被草丛围裹的状态,还好是初春,山草不是太多,他走没多久,就看到山坡下的平地上站了六七个人,旁边停放了两辆警车,大家围在一辆小黄前,不知在检查什么。

听到脚步声,几个人抬起头来,没等他们发问,钟魁就顺着山坡滑了下去,他自小在山上长大,这种程度的山坡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从地势上来看,开车的话,可能要绕个很大的圈才能到下面了。

「你是谁?」等他下去后,某个正在做纪录的小警察迎上前问。

从警察的角度来看,会怀疑在草丛里探头探脑偷窥的人很正常,钟魁急忙掏身份证,却发现身份证和手机还有钱包都放在背包里,而背包在计程车上,面对充满怀疑眼神的警察,他尴尬地笑笑,指着对面说:「我不是坏人,我要去孤儿院,刚才休息时听到这里有声音,就过来看看。」

说自己是好人的人通常都有问题——警察脸上写满了这样的表情,问:「孤儿院?」

「就是常运孤儿院,从这里再往山上走一、两公里就是了。」钟魁说完,往山上看了看,又不太肯定地说:「也许是三、四公里吧。」

警察拿出手机查了一下,钟魁在旁边听到他的嘟囔声,「这种深山老林里居然还真有孤儿院,看起来有很多年了。」

「是啊,我就是在那里长大的。」

钟魁的回应把警察的目光又吸引了过来,「你去孤儿院做什么?」

「去看院长,路经这里。」

「姓名?」

「钟魁。」

「捉鬼的那个钟馗?」

警察用眼角瞥钟魁,钟魁连连摇头,「是一斗鬼的那个魁。」

「职业?」

「在某家模特儿公司当助理。」

说到这里,钟魁总算回过神了,揉着卷卷的头毛往小黄那边看,反问:「怎么感觉我好像在被当犯人审问?这么多警察,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凶杀案,有位计程车司机被杀,」小警察边做着纪录边问:「你常走这条路吗?对这里是不是很熟?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人?」

自从娃娃正式进入常运接受教育后,钟魁就再没来过这里,听着警察的询问,他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那辆小黄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往山坡上看看,碰巧看到一辆计程车突然从上面猛地冲下来,眼看着车辆即将碾到他们,他本能地抓住警察往旁边躲去,那警察被他撞得差点摔倒,挣脱开他的手,嚷道:「你搞什么?」

钟魁回过神,再转头看去,发现山坡上一片寂静,毫无车辆冲过来的痕迹,但刚才那幕惊心动魄的画面还回旋在眼前,他顺着画面看向前方,那里正是小黄的停放地。

原来是有人杀了计程车司机,为了便于藏匿,将车推到了山坡下,除非巧合,否则短时间内很难被发现。

在想通了这一点后,钟魁推开吵嚷的小警察,快步走到计程车前,警察们正在跟两个中年男人问话,看那两个人的服装打扮跟装备,应该是登山客,可能他们是在攀山时无意中发现了计程车,就马上报案了。

以为钟魁是跑过来看热闹的,警察上前拦住他,他只好踮起脚,透过对方的肩头张望,就见计程车的车头在冲撞下向里凹进去,一部分挡风玻璃碎掉了,司机歪头靠在驾驶座上,一只手搭住方向盘,他的脸朝向另一边,钟魁看不清他的长相,但那只手的无名指上戴的金戒指他有印象,载他来的司机大叔也戴着类似的戒指。

不会这么巧吧?不,不可能这么巧,他不会连对方是人是鬼都分不清的。

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钟魁还想仔细看,被警察架住强行带去一边,他无法反抗,灵机一动,叫道:「我好像认识他,让我过去看看。」

「你怎么会认识?」

「我常去孤儿院,经常搭车啊。」

刚才向钟魁问话的小警察过来对他们低声说了几句,架住钟魁的警察松开了手,钟魁绕过车头跑去驾驶座那边,谁知下一秒看到的光景让他差点吐出来,急忙捂住嘴,以免出丑。

不管这名司机是否是载钟魁的那个人,他都无法将对方认出来,因为男人的半边脸被乌鸦等鸟类啄到,腐烂得很厉害,一只眼珠没有了,有些地方还露出了白骨,没被啄的那边脸也烂掉了,别说钟魁跟司机只是同行一路,就算是他的熟人,在这种状况下他也未必能确认出什么来。

「你说你认识他?」

领队的警察凑到钟魁身边问他,钟魁给的反应是腰部弯得更低,他在拼命压制呕吐的感觉,但适得其反,周围压抑的气息加上怪异的恶臭让他的不适瞬间达到顶峰,捂着嘴跑去一边哇哇吐起来。

「啧,就这样子还敢来认尸。」

看到钟魁的狼狈样,正在验尸的法医随口嘀咕了一句,谁知他话音刚落,死尸身上突然传来喀嚓一声脆响,诡异的响声,即便是常出入凶案现场的法医也不免吃了一惊,距离最近的那名警察也听到了,本能地向后退去,其他人不知出了什么事,都凑了过来,钟魁吐完,感觉到不对劲,捂着嘴巴转回去,就见大家都在盯着死尸,一副震惊表情。

「喀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