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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师执位Ⅲ(434)

又是一记响声传来,钟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他发现那具尸首的头颅在发出轻微颤动,以一种很机械的动作转向自己。

为了确定自己不是看花眼,钟魁急忙揉揉眼睛,将因不适而涌出的泪水擦掉,却刚好跟对面那只眼珠看个正着,紧接着喀嚓嚓的声响中,头颅从死尸颈部掉了下来,又顺着法医的脚边一路滚下,滚到了站在远处的钟魁面前,然后面部向上仰起看向他。

周围同时传来重重的抽气声,原本离死尸最近的法医更是大惊失色,看看溅在自己鞋上的液体,又转头看钟魁,接收到其他人投来的相同目光,钟魁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

现在要说最吃惊的人莫过于他了,怔怔看着那颗头颅,眼神再往下掠过,发现头颅的颈部是平整切断的,截断的地方泛着乌黑,但不难看出里面的断骨,或许凶手的力量超乎了正常的强度,在被斩杀后,死者的头部跟身躯依然连接在一起,甚至连血都没有溅出太多。

是什么样锋利的刀具才能造成这样的结果?不,也许他该问是什么样的人可以心狠手辣到这种程度?

钟魁没有张玄那种通灵的本事,所以他听不到横死的人在临死前传达给自己的讯息,他唯一感到庆幸的是眼前的血迹不是太多,否则他会第一时间晕倒过去,不过现在他的状况也好不了多少,就算再迟钝他也可以感觉出头颅滚过来的真意,这不是偶然,是死者向他发出的最后请求,请求他为自己达成某种愿望——他这样理解应该没错吧?

从四周投来的视线越发冰冷,钟魁发现了,他抬起头,就见警察围成圈向自己逼近,这也不奇怪,是他先说跟死者认识的,现在又发生了这么古怪的现象,让人不对他起疑也难。

「不关我的事!」看到领队的手伸进口袋里,钟魁立刻把手举起来为示清白,解释道:「其实我跟他不认识的,我就是路过而已,路过打酱油的……」

「你刚才还说认识他。」

「我以为认识,但其实不认识。」

「腐烂成这种状态都能一眼看出认不认识,你真厉害。」

「因为我视力很好。」

钟魁说完,发现自己的解释让警察们的脸色更难看了,他想在这种紧迫的气氛下,也许自己不该乱说话。

警察把手从口袋里伸出来,看到他手里拿的是手铐而不是手枪,钟魁松了口气,保持平举双手的状态一步步向后退,解释:「真的是误会,我跟这桩案子没关系,我只是去孤儿院,碰巧经过的。」

「那为什么这么多人里,头颅只滚到你面前?」

这句话应该由他来问,看着逼近的警察,钟魁打了个哈哈,「也许死者是希望我帮他找到凶手?」

「也可能他是在给我们指证凶手。」

原来警察也这么迷信,不过话说回来,可能比起普通人,整天跟凶杀案打交道的警察更迷信吧?想想张玄在警局的那些客户,钟魁想他可能猜中了。

「你的意思不会是说凶手是我吧?」他继续往后退,小声说:「一切都只是碰巧,死者的头本来就是截断的,刚好碰巧被风刮掉滚过来,又刚好滚到我面前。」

「那为什么没碰巧滚到我面前呢?」

面对警察的反问,钟魁答不上来了,后面的路也被堵住了,他在后退中撞到了一个人身上,随即手腕被环住,手铐铐了过来。

钟魁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反抗,就这一瞬间的事,其他警察也一拥而上将他按住了,这种如临大敌的对应让他很无奈,灵机一动,他说:「我认识你们重案组的同事,你们打电话去问下就知道我没说谎了,打给魏正义、萧兰草……嗯,魏炎也行。」

想到魏正义跟萧兰草早就不在重案组了,这些人可能不认识,钟魁只好报了魏炎的名字,听他这样说,几名警察相互对望一眼,其中一个问:「你怎么认识魏警官?」

这个问题比较难回答,钟魁正琢磨着怎样解答可以让自己在最短的时间里解脱嫌疑,对面忽然传来鸟啼声。

「咕咕咕!」

不用问,一定又是那只讨厌的小鹰在吵了。

想起就是因为它,自己才会陷入这么微妙的境地,钟魁抬起头瞪它,谁知竟没发现小鹰,叫声传来的地方站了个小孩子,在看清那孩子是谁后,钟魁啊的大叫出声。

这里离孤儿院虽然没有太远,但也绝对不是一个孩子徒步可以走到的地方,可偏偏现在娃娃就站在他对面,啜着小指头默默地看着他们。

担心自己看错,钟魁用力眨眨眼后再看过去,孩子仍以相同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一身属于常运特有的服装,唯一不同的是他肩上挎着同色的小布袋,一只小鹰雏站在他另一个肩膀上,发现钟魁的目光投来,小鹰扬起翅膀,做出腾飞的架势。

这如果还说不是娃娃,他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可娃娃怎么会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难道是被小鹰拐出来的?为什么院长没有觉察到?等等,为什么娃娃会出现在凶案现场……啊,糟糕,这小家伙最擅长的好像就是出现在凶案现场,迄今为止每次都是这样!

一瞬间里,无数个疑惑火球般的腾入钟魁的脑海,担心娃娃出事,他拨开抓住自己的那几名警察,飞快地向娃娃冲过去。

虽然还不知道娃娃与凶杀案之间的关联,但直觉告诉钟魁,当下首先要做的就是把这孩子从可怖的地方带走,他只顾着担心娃娃,却忽略了自己此刻的处境,在警察看来,他的这个动作等同畏罪潜逃,在后面大声喝止他的行为却被无视后,带队的警察拔出枪对准了他。

「马上停下来,否则我要开枪了!」他冲着钟魁的后背发出警告。

钟魁头都没回,反而跑得更快,见警告无效,警察只好将枪口指向他的小腿准备开枪,但还没等拉开保险栓,就见钟魁的身影在眼前一阵回旋,然后宛如武侠小说里的大侠,身体腾空而起,落在了山坡的半山腰上。

超乎常识的现象导致在场的众人都惊讶得定在了那里,随即就发现他们的眼神居然跟不上钟魁的奔跑速度,一转眼他就飞上了高坡,这更加重了警察对他的怀疑,冲他连续开枪,却都被轻松躲了过去,只听到他冲上面不断大叫,身影晃了几下后就消失不见了。

「那到底是什么人?」领队冲刚才盘问钟魁的小警察问道。

小警察急忙翻纪录,还没等他看清,纪录本已被夺了过去,看着纪录内容,领队下达指令,「马上去调查他的身份。」

「是!」

◇◆◇

还不知道自己在无意中成了重点嫌疑人,钟魁现在满脑子里都是娃娃的影子,一想到这小祖宗又要惹事了,他就心惊肉跳,用意念跳到山坡上后,发现娃娃已经跑掉了——别看小家伙腿短,跑起来可一点都不逊色,在攀到更高的位置上后站好,又转头来看他,一副等他过去的样子。

如果换做是张玄,现在一定骂出声了,不过钟魁脾气比较好,只会叫:「娃娃,等等我!」

娃娃在等他,但等他快靠近后,又撒开小腿继续跑,像在捉弄他似的,不会跑太远,但刚好是他抓不到的位置,就这样,钟魁一边叫一边追赶,很快就回到了他刚才下车的地方,至于那帮警察,早被他甩没影了。

娃娃也不见了,只留空中一尾墨黑的鹰羽在徐徐飘动,钟魁顺着鹰羽飘摇的方向看过去,见那辆计程车还停在原地,天气很好,车窗开着,司机大叔一只胳膊搭在窗框上,做出抽烟的姿势。

阳光穿过枝叶斜射下来,周围一切都平和静谧,连司机的吸烟动作也是那么平常,要不是刚才看到撞毁的计程车以及车上的死者,钟魁绝对不相信大叔已经死掉了——也许他是在这里被杀掉的,有人用某种物体斩断了他的脖子,然后将车推到了山下,由于一切发生得太快,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所以一直在相同的地方循环往复。

既然不知道自己死了,那为什么头颅又会自动滚到他面前发出伸冤的拜托呢?

钟魁想不通,有心打电话询问张玄,但这样的话,就暴露了他私自来孤儿院的事,一件事只要张玄知道,那就等于没多久所有人都会知道,所以在思索再三后,钟魁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慢慢走过去,看到他回来,司机大叔把烟蒂掐灭了,说:「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迷路了,想去找你,可这里真怪,怎么转都转不出去。」

那是因为这是你的最后一程,除非往生,否则你永远走不出去的。

走近后,钟魁看到了司机脖子上的细线,一开始他没注意,还以为是装饰链子之类的东西,在知道了真相后他才明白那原来是致死的伤痕,但司机本人显然没注意到,还懒散地跟着车上的音乐哼着小曲,又打开后面的车门,示意钟魁上车,这让他突然有个奇怪的念头冒上来——如果一直这样坐下去的话,这辆鬼车会把自己带去哪里。

他没有上车,而是走到司机对面问:「大叔,你常跑这条路吗?」

「以前没有,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来山上的客人格外的多,钱给得也不少,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