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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师执位Ⅲ(504)

“我并没有希望他死……”

张正的话没说完,银白的蛇形剑已向他飞了过去,但剑锋刺到半路便停住不动了,一股强大的气场从银白身后传来,他的手腕被震得作痛,那股力量很快又缠在了剑身上,导致剑身瞬间弯成半弧状,银白的手抖得更厉害,终于敌不过霸道的戾气,被震得跌翻出去。

蛇形剑也在中途断成数截,连接剑柄的那段向银白射去,还好他躲避得快,断剑擦着他的心口刺进了他的手臂中。

银白被断剑的力量带着再次跌倒在地,没等他跃起,心口已被白光打中,光芒在他周身回旋着,像是绑绳一般将他紧紧缠住,别说动弹,就连想运功震碎那无形的绳索都不可能。

这气息银白很熟悉,到了非生即亡的关头,他不该怠慢,口念咒语想化回原形,但咒语导致全身更痛,绳索像是贯穿了他全身的经脉,将他的元神也控制住了,手臂上的血随着挣扎流个不停,他却管不了那么多,嘴唇微张,便要喷出蛇毒,喉咙却是一紧,傅燕文站在他面前,抬起手做了个掐扣的动作,随口说:“如果你不想喉管被割断,就最好老实点。”

杀气逼近,转眼间就包裹了他的全身,像是坠入了冰窖里,银白的头发眉毛很快就结了层白霜,他冻得不断发抖,因为骤降的温度,心口被压迫得痛不可挡,张嘴想说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只能仰头瞪大眼睛盯住傅燕文。

傅燕文穿了套简单的长衫,但腰带护腕以及边襟都装饰着华丽的金玉配饰,墨黑长靴鞋面上也点缀了金丝银线,跟以往一样,他拥有着跟聂行风相同的脸庞,不同的是今天他将长发束起来了,面容含笑,像是心情很好。

也许潜意识中他想压过聂行风,所以不管是气场还是发型服饰都有精心修整,但越是这样,就越衬托出他的浅薄,银白不由得发出冷笑——一个真正有自信的人是不需要在这些细微末节上加以用心的。

“你很聪明,”欣赏着银白的狼狈反应,傅燕文发出玩味的笑,“聪明到让我感觉杀掉你是件很遗憾的事。”

“张玄跟银墨去了哪里!?”

“解释这个问题要多花点时间。”

傅燕文背着双手踱到张玄面前,抬脚拨了拨他,冰冷的躯体没给他任何回应,他叹了口气,“本来我不想对付张玄的,不过自作孽不可活,他一定要去救人,我也没办法。”

“难道不是你故意设计他的吗?”

“欺骗这种事我始终认为是被骗者的问题,如果他不是太笨,为什么明知是陷阱还要跳?”

银白被傅燕文的谬论气得想吐血,正要反驳,忽然感觉地面来回摇晃了一下,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本能地看向四周。

“只是一点小震动而已,五帝法阵尽破,世间总会出现些波荡,”傅燕文好心地为银白解释了,像是明白他的心思,傅燕文脸上露出恶意的笑,“不过放心,不会影响到我们这里。”

品味到他的揶揄,银白气愤不已,努力挣扎着,恨恨道:“你答应过只要我跟你合作,就不伤害银墨的!”

“那你真心跟我合作了吗?要不是你弄出那张脸来,我根本不用这么麻烦。”

想到银白的算计,傅燕文收起了笑脸,抬腿踹了他一脚,但银白此刻被冰寒之气困住,他这一脚造成的疼痛反而不算什么了,喘着气瞪傅燕文,没想到自己做的手脚都被他知道了。

见银白听明白了,傅燕文索性坦言,“当年电影院那场大火时你就在附近吧?真亏得你有这么好的一颗棋子,却忍到最后才用到,如果你早将那件事告诉聂行风,银墨也许不会死。”

银白不说话,双手紧握成拳颤抖个不停,这其中除了懊悔外更多的是气愤,他没有气傅燕文,相反的他更气的是自己,因为不管怎么否定傅燕文的存在,他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正如傅燕文所说的,假如他早点下定决心帮聂行风,一切都不可能变得像现在这么糟糕。

会知道傅燕文跟电影院失火有关,是因为那晚他刚好出去了现场,当时他跟银墨修行用的药草被人采走了,为了取回药草,他独自下了山,在寻找药草的途中,他从附近的鬼魅那里听说了有关电影院的异闻,怀疑跟药草有关,他便赶了过去,却晚了一步,电影院完全处于火海之中,有人正在追杀小妹的魂魄,但那人受了伤,最终还是让魂魄跑走了。

受伤之人的脸部被火遮住了,看不清长相,感应到他身上罡气跟戾气交杂,银白生怕自己不是对手,所以一直隐身在阴暗处没有露面,就见那个人用法术震落了紧急出口的大门,堵住了唯一的救生途径,这才扬长而去。

那晚男人宛若火中恶神,让他时隔多年想起来都心有余悸,这件事连银墨他都没曾提起过,只希望自己早点忘记,甚至在再见到傅燕文时他根本没将这两个人连系到一起,直到后来才慢慢觉察到不对,为了试探傅燕文,他故意画了那个画皮面具给钟魁,却没想到引发了傅燕文的杀机。

想到这里,银白大笑起来,喃喃说:“果然是你……你是怕那件事被揭露,才……”

一脚踹到他身上,拦住了他的话,傅燕文居高临下,不屑地看向他,“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你背着我做的那些小动作?我一直没动你,不是我真需要你的帮忙,而是我想让你尝到更美妙的滋味,作为你算计我的代价——银墨死了,你感觉如何?”

“咳……混蛋!”

“不过别担心,你很快就会去追随他的。”

傅燕文说完,不理会在地上奋力挣扎的银白,转头看张正,张正脸色有些灰白,看向他,努力想挤出一个笑脸,却事与愿违。

“照计划去做。”

傅燕文交代完,用脚尖碰碰眼前的半截断剑,张正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以为他要对付张玄,但他的眼神祇是在张玄身上瞟了一圈,最后将剑踹去了一边,带了点愤愤然的气息,像是出于某种忌讳而不得不忍住。

“有些人生下来就高贵尊崇受天地眷顾,而有些人哪怕倾尽毕生之力都未必能得到相应的回报,这就是命运,”发觉他的注视,傅燕文把眼神从张玄身上瞥开了,平静地说:“但我从来不信命,所以现在我站在这里,而有人是躺着的。”

这张跟聂行风拥有着同样容貌的脸上露出狂妄自傲的神情,让张正感觉十分违和,但傅燕文说得很对,想想以往经历的种种,他愈发认为自己这样做没错,弱肉强食,这是世间生存法则,失败者只是自己无能而已,根本没什么好抱怨的。

不过虽然心里这样想,每每眼神掠过张玄的脸盘,他依然感觉到心慌,为了压制不安,他问:“你……究竟是怎么杀掉他们的?”

“你很想知道吗?”

凌厉的目光投来,张正心头一颤,本能地想回避,心底却浮出了肯定的回答,他很知道张玄的遭遇——他的魂魄在出窍后经历了什么,在死亡的那一刻他是否感到了后悔?是否有想到过自己?

即使明白这是个连傅燕文都无法回答的问题,他还是迫切地想知道,矛盾的心情让他不由自主地感到茫然——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否是正确的?

像是看出了张正的惶惑,傅燕文拍拍他的肩膀,道:“凡事有失必有得,这世上没有任何事是完美的,你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就势必要失去等量的一些,端看你是否认为值得。”

没什么是不值得的,至少他不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我明白。”

张正将头转开,不再去看张玄的脸,等他再重新抬起头时,眼神里写满了漠然,看向傅燕文,等候指示。

傅燕文看看银白,后者还在努力跟禁锢他的罡气绳索抗争,因过度运用灵力,鲜血从他受伤的手臂以及口中涌出,这种辛苦的模样看在傅燕文眼里只不过显得更滑稽,他收紧手掌,做出敕杀的符印。

“对我来说,从头至尾你只是个没用的废物而已,”他揶揄道:“现在戏散场了,你也没有再存在的价值了。”

银白紧咬住牙,原本青色的眼瞳突然变得赤红如血,盯住他的眼眸比刀更锋利,傅燕文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还在猜测他是否可以冲破自己的符印,突然见他嘴一张,登时鲜红液体喷散而出,傅燕文急忙拂袖挥打,袖风将血色逼开,但他脸上手上仍然不免沾了一些,不由得大怒,立时攥紧了拳头。

与此同时,银白的身体蜷了起来,发出痛苦的呻吟,看着他痛不欲生的反应,傅燕文的心情好了许多,想了想,将手松开了。

银白虽然有着妖类的暴戾天性,但他眉间清明,没犯过杀戮,这让傅燕文临时改了念头。

杀一个低等妖物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但他现在的敌人是聂行风,为了个蛇妖乱开杀戒,说不定会成为对方弹劾的借口,这样一想,他便手指一弹,将灵力射出,银白被那股力量带动飞起,撞到了对面的墙壁上,等再跌下时已经晕了过去。

“聂行风马上就到了,我要去会会他,这里交给你,张玄身分尊崇,就算死了,也不能失了礼遇,至于银白……就当他的陪葬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