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朽木充栋梁(97)+番外

程澄城转头瞪着他,似乎不相信他居然在这个时候说出这么无耻的话。

“很快的。”陆青衣轻轻推开他,站在剥皮凶邪面前。

剥皮凶邪二话不说,举起木棍劈头就来。

论武功,陆青衣还比剥皮凶邪稍逊一筹。但是刚才剥皮凶邪和程澄城交手的时候,他已经将剥皮凶邪的武功路数摸了个三四分,并迅速想出几个对应法门,仗着这点,两人一时竟然打成了平手。

剥皮凶邪知道自己一时三刻奈何不了他,又怕程澄城在一旁出手,故意道:“看你武功应该是江湖中成名人物!”

“泰山,陆青衣。”陆青衣掌风极柔,握在木棍上仿佛轻抚,但是剥皮凶邪却能感受到从木棍传来的力量。

“原来是泰山掌门。”剥皮凶邪稍稍放下心来。

既然是江湖大派的掌门,想来不屑做以多欺少之事。

陆青衣突然一个旋身,从剥皮凶邪的胁下绕到身后。

剥皮凶邪大惊转身。

“救命!”陆青衣边用双手袭向他的琵琶骨,边嚷道。

剥皮凶邪纳闷。此刻占上风的明明是他,有什么好喊救命的?

但是他很快就明白了。

一把明晃晃的剑从他背后刺入,当胸穿出。

他低头看着顺着剑身躺下的鲜血,突然笑了。

原来,他血的颜色和那些被他剥皮的人并没有区别。

……其实,他不剥人皮已经很久了。如果今天他没有来集市,没有看到比武招亲的少女,没有重新燃起想剥皮的欲望……就好了。

或许,这就是报应。

剑缓缓从他的身体里滑出。

他抬起头,徐徐地、仰面瘫倒。

程澄城望着带血的剑锋,身体微微战抖。

他报仇了?终于报仇了?

多少年了,他以为这个仇恨将会永远埋葬在他的心底里,成为终身的遗憾,但是,他居然报仇了。

陆青衣用脚尖踢了踢尸体,冲程澄城一笑道:“没想到当今世上居然还有人能使出完美的剑光倾城。”

程澄城缓缓地抹了把脸,将剑插在地上,蹲下来。

“虽然我对你痛哭流涕,感怀遭遇没什么意见,但是……他们有。”陆青衣一指正匆匆赶来的官差。

程澄城仍是蹲在地上,握着剑的手轻轻地颤动着,道:“我走不动,你先走吧。”

“……”陆青衣看着他的脸,似乎想找出他假装的痕迹。

但是,显然没找到。

他无语地半蹲在他面前。

程澄城没动。

陆青衣没好气道:“难道你想要我抱你?”

程澄城这才慢慢趴到他的身上。

那些官差好不容易跑到地头,就看到一抹青影从他们头上掠过,转眼不见。

……

官差好整以暇道:“凶手逃逸。乃是一名穿青衣的……男子。一会儿找个画师随便画张画像贴到各县镇通缉。”

陆青衣一气跑出一里多路才停下。

程澄城此时已经恢复平静,从他身上滑下,抱拳道:“多谢陆掌门。我之前还以为今生今世都报不了仇了。”

陆青衣一屁股坐在地上,“看不出你身负血海深仇。”

程澄城的谈吐、举止无一不比名门公子,仿佛天之骄子,不想竟然有这样一段身世。

“父母俱亡后,我被师父收养。师父待我如亲子,也曾数次下山寻访剥皮凶邪,可惜那时他已经隐姓埋名退出江湖。待我成年后,四处打听,也是不果。若非这次……”他哽咽住,少顷方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或许这就是天意。父母在天之灵保佑我手刃仇人。”

陆青衣道:“也保佑你能放下这段过去。”

程澄城转头冲他微笑道:“再次多谢陆掌门出手相助。我知道,其实当时你并无危险,不过是希望能让我亲手报仇罢了。”

“看在你夜夜助我安然入眠的份上,就算你再多几个仇人,我也帮你。”陆青衣大方道。

程澄城一怔道:“夜夜助你安然入眠?”

陆青衣瞄了他一眼,“你不是很喜欢打听我的秘密么?我告诉你一个。”

“我几时打听陆掌门的秘密了?”程澄城本想义正词严的拒绝,但终究按捺不住好奇心,低声道:“陆掌门请说。”

“其实,”陆青衣叹气道,“我睡得时间虽然很久,但是睡着的时间却很少。”

“怎么会?”当初在会上他不就睡得很香?而且这几晚也都比他早入梦乡,半夜一次都没醒过。

陆青衣道:“在你身边的确不会。”这是他在狂风寨那一夜发现的,后来屡试不爽。从这点来说,他由衷感激铁峰的笨点子。

“所以陆掌门之所以夜夜与我同床共枕是因为……失眠?”程澄城艰难地问道。

陆青衣斜眼看着他道:“不然你以为?”

……

他以为是……

程澄城望着他清澈的双眸,强压下脑海里乱糟糟地思绪和心头涌起的莫名失落,干笑道:“我自然,也是如此以为的。”

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程澄城对于陆青衣每晚来自己房间挤床睡也没那么排斥了,最后干脆直接订一个房间住。但是也不知道有意无意,他赶路的速度却越来越快,好似有什么在追赶。

陆青衣对此倒没说什么,他要赶路就跟着赶路,他要休息就跟着休息,反正每天晚上睡在一起就好。

如此赶了近一个月,便到了青城山脚。

青城倾城(七)

山脚下有凉棚,陆青衣屁股一沾凳子就不走了。

程澄城等了半天,还不见他有起身的迹象,终于忍不住道:“陆掌门准备何时启程?”

“启程?”陆青衣慢悠悠地喝着茶水,“去哪里?”

程澄城被他问懵了,“自然是上青城。”

“这里不就是青城?”

程澄城总算琢磨出他的意思了,“陆掌门不打算去青城做客?”

陆青衣撇了撇嘴角道:“你觉得我是那种,别人吃了我多少,我就一定要吃回来的人吗?”

……

程澄城很后悔在青城的时候没有交伙食费。“那陆掌门准备去何处落脚?”

陆青衣道:“泰山。”

“陆掌门要回去?”程澄城分不清楚此刻萦绕在心头的空虚为何。

陆青衣道:“至少等我喝完这碗茶。”

程澄城默默地望着他,然后轻声道:“我送陆掌门一程。”

碗再大,茶也有喝光的时候。

更何况碗不大,陆青衣喝得却很快。

程澄城看着碗里的水越来越少,心境却与适才截然相反。

直到陆青衣放下碗站起身,道:“告辞。”他才蓦然回神,“我送你。”

“送我回泰山么?”

程澄城一怔。

陆青衣已然远去。

程澄城回到青城,谢一定正坐在银杏树下乘凉。

稀疏的树叶其实遮挡不住什么阳光,但他还是每日都要抽出几个时辰坐在这里。

银杏树干上有很多刻痕,如两人互相追赶的身高,一道道地往上延伸。

谢一定有时候会摸一摸这些刻痕,但不会摸太久。他怕摸平了。

程澄城远远地看了会儿,才过去向他报告泰山一行的见闻。其中自然而然地隐去陆青衣夜夜与他共枕。

谢一定无声地听着,然后点了点头道:“你的师妹这几日都很惦记着你。去看看她。”

程澄城应了,走出老远之后,又忍不住回头。

尽管坐着,也能看出他的背伛偻得越发厉害。

自从三师叔死后,他就一天如一年地老下去。

青城住过一段日子后,程澄城便觉得泰山变得模糊起来。唯一刻骨铭心的便是手刃仇人和那招完美的剑光倾城。可惜事后无论他怎么练,都无法再使出一模一样的招式。

看着手中的剑,他不禁气馁。

难道真的只有危急关头,才能发挥出人最大的潜力?

“师兄。”小师弟跑过来,看他的目光有些奇异,“师父有事找你。”

程澄城收起剑,慢慢地朝谢一定住的院落走去。

师父找他什么事呢?是因为青城最近的账务?还是厨房最近的伙食?亦或是督促师弟们练功之事?

这些都是近日里他听到最多的,但是有点吃不准师父的心思。

他进屋的时候,谢一定正半躺在卧榻上。

常在银杏树下乘凉的结果就是着凉。

“师父。”程澄城恭恭敬敬地行礼。

“嗯。”谢一定轻轻地咳嗽着,半晌才道:“你过来些,我有话要多你说。”

“是账务之事?”程澄城上前两步,“弟子只是一时疏忽,已经重新核对改正了。”

谢一定定定地看着他,“并非此事。”

“那定然是厨房最近的伙食。”程澄城道,“弟子只是怕鱼太腥,误了他们的胃口。既然师弟们喜欢吃,我已经吩咐人去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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