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书叙心(14)

“奶奶，打扰到您了吧。我是颜言的朋友，之前过节时曾跟着她来家里玩过两回，您或许不记得了。要不您先好好休息，我等有机会再来看您”。

“不要走，既然你是颜言的好朋友，或许是她叫你来看我的吗？我有事情要你转告她”。

聂祖母看了门外一眼，再看向林姐姐，说道：“你看到门外穿军装，和晚慈说话的人了吗？那是夏家的兄妹，今天来看望我，也顺便和晚慈见面认识。他们很快就要定亲了，这是晚慈也同意的。你或许听颜家那孩子说了，所以才来看我，但是我告诉你，我不会同意他俩的事。我们晚慈只能和夏家的闺女结婚，他能调回来也全靠了他们。我老婆子瘫床上这些年，到现在临了了，走之前一定要把晚慈和姝玉的婚事定下来，我才能瞑目。你这孩子看起来面善，不像颜言一样，你转告她，让她不要再缠着晚慈，攀着我家，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聂祖母，我来看您，纯是以晚辈的身份来的，因为我是颜言和晚慈共同的朋友，并不是颜言叫我来的。再者，言儿不是您说的这样的人，您先好好休息吧，我这就走了”。林姐姐按耐住心中的忿忿，她不能以过多的言语刺激这样风烛残年的老人，于是告了别，走了出来。

带上门，林姐姐看到之前还在门口攀谈的三人已走到了楼梯口，那兄妹正要离开，晚慈去送。夏家的兄妹看起来满脸春风，似乎是很开心的，这样的面目在医院中看到，让人很不舒服。而晚慈则是时不时的点点头，回应着什么。因为是背对着，林家姐姐并不能看到晚慈的脸。

客人走了，晚慈转过身，看到刚走出病房的林姐姐，上来致谢，并且询问是否有我的近况。林姐姐告诉我，得知祖母病更重，晚慈一旦得了调令，便迅速赶回，而后专心侍奉在床前尽孝，已许久不好睡了。他看起来极疲惫。

林姐姐见状，内里为我感到的不平，想等人走后立马上去质问的心情便也没了。但她总归还是忍不住想替我问问，知道个答案。于是她以平缓温和的口气问道：“晚慈，听说你要订婚了？”林姐姐有意无意地看向楼梯的方向。

晚慈说：“林姐姐，你不要误会，他们对我来说，只是部队的首长。我知道他们来看我，背里的原因，也全是在讲亲，否则我一个小兵，怎么轮得上上司来看。我心里只有颜言，你也知道我们之间的约定，虽然三年的约定过了，但是我们都还是想着彼此，对除此之外的他人都无意，我请你不要把我祖母的话放在心里，就告诉言儿，只要她等我，我就等她”。紧接着，他低下头，语气委屈，也更疲惫：“但是言儿如果不想等了，我也理解。我只求她此刻别误解”。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言儿起初告诉我你们的约定时，我觉得惊异好笑，但没想到这样的承诺并不是年纪轻轻之人的随意语。你们这样当真，似乎我终于知道戏里面青梅竹马之间的爱情是什么了。在这样的时局下，我不敢说以后，也无法说你们继续坚持的对错，只能祝福你们”。

林家姐姐在电话里告知我这些事，让我确切的知道了晚慈的心意。她在后也通过电报牵线搭桥，让我同晚慈可以约定电话，直接联系。

几日后，我终于听到了真真实实的晚慈的声音。电话和电报，虽然方便，但价格却昂贵。办公室和医院的电话并不能随意使用，因此我们只得电报约好时间。

“言儿......”晚慈接通电话，就哭了起来：“我奶奶，快要不行了，医生已经下病危通知书，说是就在这个星期了，让我们准备后事。我爷爷现在的身体也不大好，所以我暂时没敢让他知道，只让他在家里歇着”。

我一时语塞，继而收回了急切想同他分享一则好消息的想法。由于在知青小报工作的好，组织上正考虑正式给予我这份工作，这说明我的户口迁城有望，领导透露说上面在审核。

我想，晚慈的心思我全都懂，所以不必要再寻求什么保证，此刻的谈情说爱和分享好事并不合时宜。所以我只是在安慰他。晚慈在哭，哭的愈发厉害，既伤心祖母的身体和即将离去的可能，也担忧祖母对他的要求。聂祖母说，如果不能看到晚慈和夏家女儿的结婚申请书，她永远也不能瞑目。我从未听到过晚慈这样无助的声音，他一向很孝顺，对祖父母的话，几乎没有违背的，那是他仅存的血亲。但他也不能违背自己的内心，顺从将要离开的祖母，和不喜欢的人结婚，那样即是背叛了他自己，也是背叛了坚守多年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