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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闲凉(160)+番外

求人的代价……

面子,往往才是最轻的那一个。

最怕的是还不清的债,还不清的人情债。

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既是在表达自己的不满,也是在敲打薛廷之。

可在他这般的年纪,这般的处境……

听来,或许还是难堪居多。

薛廷之低低地应了一声:“是,廷之谨记。”

当初都已经磕过头了,陆锦惜其实也没什么按着人头叫人给自己磕的想法,他求她的时候,她也不过是因为看不惯薛廷之求人的态度罢了。

如今好,姿态都低低的。

反倒是让她生出了一种自己不应该折辱他的感觉。

但这些都不要紧。

陆锦惜没有很将这庶子放在心上,只是思考了一下他一半的异族血脉和他那个对他很好的亲爹,接着也没卖什么关子。

“事情我是禀过了皇上,可皇上没给准话。”

说到底,还是事在人为。

陆锦惜又垂了眸,回想起之前在乾清宫时与皇帝说的那些话,还有自己事后需要为此做的事,便慢慢说了经过与由来。

最后道:“所以这件事本身,皇上是答应的,但能不能成,还要看如今的朝局。武将这边,因着你的身份,再有我去说,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文臣那边,就要看皇上那边的手段了。但我琢磨着,大势所向,问题应该不大。不管此事最终结果如何,能做的我都为你做了。你,便安心回去读几日的书,即便他日事情有变,无法参加科举,也未必没有安身立命的本事。”

这一番话,可算得上是温言细语了。

她嗓音本来就软,这般娓娓道来的时候,又恰是这样宁静的夜晚,薛廷之觉得自己好像能听见花开的声音。

有这么一瞬间,他抬起头来,她眸光隐隐、言语絮絮模样,便刻进了心底。

若说往日,她是庙堂上供奉的菩萨观音,这一刻便沾染了一点红尘气,仿佛一下就离人近了……

他明明记得,这一位嫡母是不喜欢自己的。

他本应该为她这改变的态度困惑,警醒,甚而忌惮。可他非但没有,甚至反而有点沉醉,有点留恋,有点着迷……

只盼着这声音不绝,这身影不散。

只是再长的话,终究也有说完的时候。

说到末了,陆锦惜只道:“其余的,若再有什么进展,我会派人知会你,或是叫你过来。天色也不早了,回去歇息吧。”

于是所有已经酿成的,或者未来得及展开的,都在这一刻隐藏了进去。

眸底所有的神光,都被掩盖。

薛廷之听着她这淡淡的嗓音,退了半步,躬身一礼道:“母亲也早些休息,廷之告退。”

陆锦惜点了点头,也没起身,只这么看着他退了出去。

待人不见了,她才侧身端了那一盏已经有些凉的茶起来。

青雀见状就要上来给她换一盏热的,她摇了摇头,也不让她换,便随意地灌了一口,可眉目间却有些恍惚。

青雀、白鹭都是知道陆锦惜答应了薛廷之这件事的,看她神情不对,只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有些担心地凑了上来。

“夫人,您还好吧?可是大公子处,有什么不妥?”

“他那边都是小事,没什么不妥的。”

薛廷之这件事左右已经落定,剩下的就看能做到哪个地步,她是真没担心,只不过是在思考另一件事罢了。

“先打水洗漱沐浴,晚点再想吧。

于是青雀与白鹭也都不好再问什么,各自忙去了。

一直等到洗漱沐浴完毕,躺到了床上,陆锦惜才轻轻唤了一声:“青雀——”

今夜白鹭不在,该青雀值夜。

听见声音,她便从外间走了进来,屋内的灯还没熄,绣帐之中卧着的陆锦惜,身影有些隐约,不很看得清。

“夫人?”

“你过来,我有事交代。”

陆锦惜没完全躺下,只靠在锦枕上,一手撑着额头,微微地搭着眼帘。

青雀没想到会单独叫自己,心里面顿时一跳。

她心思还算通透,这一时间已想到了某种可能。

要知道,比起白鹭,她可就多知道那一件事而已,如今恰恰避开了白鹭喊自己,这意思……

“夫人。”

她温顺地半跪在了帐外,低下了头来。

可即便是隔着一层绣帐,陆锦惜也能感觉到她的忐忑和不安,当即便笑了一声:“放宽心,不是什么吓人的事。”

青雀暗想自家夫人近来的确是沉稳了不少,处事的手段也老辣,先前的烂摊子都料理了个妥妥当当,所以听见她这一句宽慰的话,心里还真放下来不少。

她勉强笑了一笑:“是奴婢太过担心了,夫人您有什么事,还请吩咐奴婢。”

“事情也不很大,也就是传一句话儿罢了。”

陆锦惜琢磨了一下,在与薛廷之说完了那件事之后,却几乎小半个晚上都在想宫中遇到的那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和戳破了自己身份的“不速之客”,于是顿了一顿,声音显得有些缓慢。

“还知道怎么联系宋大人吗?明后天找个时间,我想约他出来一见。”

什、什么?!

青雀听了她先前那一句,心已经放下去大半,可她嘴里却是毫无预兆地猛然冒出“宋大人”三个字来,立时惊得青雀三魂离体、七魄出窍!

这一瞬间,她差点都没吓晕过去!

“您、您……”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青雀连成句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陆锦惜却是嗤了一声,也不知是在笑她还是在笑自己,片刻后只叹道:“该解决的,还是解决一下,免得他日遗祸无穷。”

第96章 商业嗅觉

这一天晚上,青雀几乎是同手同脚走出去的。

次日起来陆锦惜也不问这件事,用过了早饭,差人去哥儿姐儿那边问过了一遍,便让白出去打听打听外面的消息,尤其是朝上的。

接着自己却进了书房,将薛况的卷宗都翻出来看。

当初她没觉得这卷宗有什么问题,即便是看到那耶扎六次从薛况手中逃走,也都没往深了怀疑。可当她再一次翻开卷宗,注意到这些细节时,心里某些东西,便慢慢地串在了一起。

越看,越是发冷。

才翻了三五卷,她竟然就不很翻得下去了。

永宁长公主问卷宗时的那句异样的话,与方少行在宫门前对匈奴使臣霍尔顿说的那一句“薛况没追,放了你一条狗命”,皆在耳旁回荡。

陆锦惜忽然觉得很可怕。

不仅是这卷宗背后不知是黑是白的真相,更为自己此刻凭空的猜忌,和这猜忌所代表的东西……

没起猜疑时,她一心以为薛况是个大英雄。

所以即便看了这卷宗,察觉出某些不对劲的地方,都下意识地忽略了过去。不觉得薛况有问题,反而怀疑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辱没了英雄。

起了猜疑后,她老觉得薛况有什么问题。

所以重新翻看这卷宗时,只觉得原本正常的细节都浸在一种无穷尽的诡谲之中,犹如藏在阴云中的鬼怪,变化莫测,又充满了危险。竟然是看哪里,哪里都不对劲。

那么,永宁长公主是怎么看这一份卷宗的?

这成箱的卷宗又是因为什么事情汇聚起来的?

或者说,到底是谁将它们收集起来,又有多少人从头看到了尾,看到之后心里产生的又是怎样的想法?

是信任,还是猜疑?

陆锦惜竟完全想不透。

她只知道,如果就连自己都无法从这样的谜团之中挣脱,甚至前后两次因为先入为主的印象,而对同样的卷宗产生了截然不同的判断。

那么,旁人呢?

全天下理智的人有几个?

在合上卷宗的一瞬间,陆锦惜只有一种说不出的茫然:这一位本应该形象简单、无可置疑的武威镇国大将军薛况,竟然变得复杂了起来……

其真实的面目,笼罩在这一片卷宗的阴云中。

细细想起来,既让人好奇,又让人生出一种隐约的胆寒。

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人,也完全无法从这个人的性情上进行推断,陆锦惜压着卷宗,想了很久,终于决定不再去看。

在所知不够的情况下看这些东西,没有任何意义。

或许,根本就是一出“罗生门”。

“还是看看别的吧。”

她自语了一声,终于将这些卷宗都放到了一旁去,然后取过了桌案一角放着的账册。一侧是府里的,一侧是她自己的。

这时候,她拿的是后者。

一本挺厚实的账册,看着已经很陈旧了。

大约是因为翻阅过多,所以边角上都已经起了毛。但陆锦惜没有介意,只是翻开来,重新仔细地看了看。

这就是陆氏自己的账册了。

她当初嫁进将军府,又是皇上赐婚,嫁妆当然丰厚。进了将军府之后,薛况功勋卓著,她加了一品诰命夫人,时常有宫里的赏赐下来。大多数时候,薛况的那一份赏赐,也有大半给了她。

从这一点上讲,若仅仅是名义上的婚姻,薛况面子功夫算做够了。

所以说,陆氏本应该很有钱。

只是她自己不善经营,连控制开销都不大会,用自己的体己钱不贴了家用的时候不少,且管不住下面人,有些账目就成了追不回的坏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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