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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行歌(21)

作者: 江山予青 阅读记录

谢凌春足点轻盈,穿梭绵延屋脊,极目空阔,将雪夜浩瀚收入眼底。

才行出数里,便原途折返而归。

沁凉琐碎的雪吻住面颊,方才来人太不真切,竟忘了一探虚实。

祁征知他早晚回来,仍立于浅雪之中,见那身形矫敏而至,肺腑间的热气才缓慢吐出,激起一团白雾。

“祁大人,你究竟是人是鬼?”谢凌春将手捏住祁征面颊一番□□良久,私心却借着这暖热,缓一缓手寒。

祁征便这么任他揉捻,将伞斜支在地下,环过谢凌春肩去,将臂上被捂热的大氅披在谢凌春身上。

谢凌春褐衣粗布裹在华氅之中,几分滑稽,祁征恍惚,看那谢凌春身量,竟抽条了许多,发顶将将够上祁征眉眼。

“我是无常鬼,今日来索命。”祁征面色不改,但眼眸深沉清亮,素日淡漠的面孔竟添几分活泛。

“啧,这鬼还挺会侍弄人,长留人间与谢某作陪可否?”谢凌春将那纸伞拾在手间,却不想祁征顺势接过伞去,一手覆裹上谢凌春冷僵的手。

谢凌春心间微动,暗忖这木头去了趟刑山,莫非被人被人教坏了不成,却也不做他思,自知温热可贪图一晌,谁知明日这厮会不会便翻脸不认人?

“谢凌春,我都知道,先前是我有错。”祁征没由来地蹦出一句,倒轮到谢凌春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祁大人,你这丢魂了,还是被夺舍了?”

“你我尚未身死之时,你所书——”

“所书什么?”

“相思。”

祁征将尾字咬得沉重掷地,倒轮到谢凌春惊诧。

“祁大人,谁人不知我谢某平日里虽好弄墨舞文,待到真诉思慕,用得着这么文邹邹的法子么?”

谢凌春眉目间尽是笑意,凑近祁征眼前,仰面朝那沉邃眼睫吹了口气,视线下移,盯了祁征嘴唇片刻,便猝不及防地吻了上去。

祁征便觉着一块正烧燃的冰要融他身内了。

却不舍地睁开眼,将谢凌春阖目的模样摹看个仔细,近前那人眉间微皱,再是一道没入眼角的细痕,睫上粘了星点白雪,顷刻便化作细珠,颤如瀣露,唇齿间微温,入侵却肆虐暴戾,齿牙在祁征舌尖重重蛰了一下。

两人鼻息交绕,好似融入磅礴雪势的细风,经久不息。

却也微不可察。

夜雪积深,二人一行,将那新雪踩的簌簌作响,并肩而行,谢凌春便将两手捧在祁征握伞的手上。

祁征见状便抽手出去,覆在谢凌春手掌之上。

“刑山火烧之事,祁大人是如何死里逃生的?”

“火烧之事,并未殃及我所在之地。”

雪势渐歇,风灯明灭,幢幢影来,两人如滚豆,在雪中拓出一道漫长印痕。

“刑山之上,有两座布局一致、布置相同的‘迎雪阁’。”

“哦?这常千里请你们去,莫不是参观他所建的仿阁?”

“我尚未推知常千里所图,”祁征顿了顿,俯身将谢凌春乌青单靴的细雪拂净,“不过其间常千里临此问话,此常千里与前世我所得见权宦大相径庭,甚至——”

“甚至什么?”谢凌春见祁征眉头紧锁,便知事有蹊跷。

“仁慈软弱。言语之间,常千里竟心忧起虫鸟山石、宫婢宦官来,谈及社稷要务,竟是一概不知。”

“前世这太监可不算是蠢顿,一手褫夺万殷的权力,一手竟用这权力将江山朝廷整治得干净利落。”谢凌春对此也颇为疑惑,分明前世杀伐果断,现时怎如此寡断优柔。

莫非此世中人早偏离旧轨,还是在前世之中耳目便蔽于迷雾?

不觉间已行至客栈,雪封街衢,却见那栈前新踩的两行深浅不一的脚印,好似虬行。

“跛脚?”

☆、良夜

只见那鞋印约莫四寸大小,跛足的一侧轻而浅,雪中见沙泥几点,是那谢凌春彼时出于警惕,将门后瓷盆之中养兰的泥土洒散在门前,若有人自门而入,便可觉察。

“此人去过我客栈的房间,”谢凌春将周匝环视,雪中足印竟直没入不远处的冰湖,足印至此好似杂乱无章、徘徊不前,生生被湖水截断,“过去瞧瞧。”

祁征却将谢凌春手腕握住,轻轻摇了摇头。

谢凌春尚不解意,却见祁征身后茶棚之中黑影一闪,待至回神过来,一柄寒光被雪色映得璀璨,来人面上戴了青面獠牙的面具,通身沉黑,身形矫捷如风,正将那寒刃直刺向祁征后心。

谢凌春大喊一声当心,忙将那祁征向身后扯去,一手拔了腰间的短匕,矮身向那刺客脚踝狠踢,刺客吃痛,手间锋刃凌厉未减,长剑直指炉顶,谢凌春后仰以短刀格挡,兵刃相接,竟在暗夜之中划开火光,只见那刺客腕间吃痛,生生退出数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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