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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行歌(23)

作者: 江山予青 阅读记录

“常千里闻此倒不惊愠,只追问有无其他措辞,我便如实而答,没有。”

“他有何反应?”

“颇为失望。”

反倒轮到谢凌春困惑,依常千里素喜权名的性子,听闻自己一手栽培的皇帝让权旁人,定勃然大怒,失望又是因何而生?

祁征忽觉腕间一松,原是谢凌春飞扔过一把剪刀,将那缚腕的帷布剪断。

祁征动了动手腕,却闻听一阵细微的咕噜声,犹豫地看了谢凌春一眼,后者正大马金刀地坐在案上,喉结微动。

“我去寻些吃食。”

“谁饿了?”

“是我饿了。”祁征忙不迭转身,暗忖这厮还真是个嘴硬的祖宗。

谢凌春将屋间逡巡一番,那刺客曾来过此处,按说此时他谢凌春一穷二白、无权无势,窃财盗物,只怕是空手而归,忽而目光落在那橱上叠置齐整的衣物,折痕微动,细数竟是少了一副换洗所用的里衣。

谢凌春心头翻涌起一阵恶寒。

彼时冰湖刺客所遗软鞋,虽底不盈掌,略高的鞋面却生生大出一倍余,显见是个扮作女子的男人,前时认错房号、现如今又窃取衣物,种种所为,倒似登徒子做派。

而谢凌春与他交手之间,只觉这拙劣功夫后依约隐匿一道蕴藉深厚的内力,分明蓄意隐藏,加之先前此人所沾染的裟百令、与万殷的关联,更使此人面目扑朔迷离。

门扉“吱呀”微响,入鼻却先是温甜的板栗糯米和蕈子鸡汤香气,将这寒天冻地融出热哄哄的一隅。

祁征将那粥罐摆好,又自食盒里掏出几碟萝卜咸菜、半爿风干牛腱,捧了碗自顾自嚼吃起来。

“看样子祁大人当真是闹了饥荒了。”谢凌春将眼循着香气瞥过去,微不可察地吞了吞口水。

“尽日饥荒无人问,”祁征舀了碗粥推在谢凌春眼前。

“饱汉不知饿汉饥?”谢凌春囫囵将温热粥食吞在口中,口齿含糊地接了句。

“……”

谢凌春将那迭金、刺客之事详说与祁征,愈觉事发蹊跷、千头万绪,但其后似有人助推,串络起诸事,但此人意欲何为、是敌是友尚未知晓,留待进一步探查。

才将杯盘拾掇干净,天已大白,雪早歇停,人声渐浓,祁征看谢凌春复又沉沉睡下,遂动身将那熏笼柴禾添得旺盛,打点好谢凌春早间饭食,将那案上谢凌春前世所记书纸仔细收好。

他曾问常千里因何将此信作为交换筹码,常千里却说恰巧见着,便恰好带回。

还说这些字句信书既属于又不属于二人。

祁征现今才明白其间含义。这百余封书信由谢凌春所写,只寄出一二,其余便被人截下。

祁征收信一二、余信未见,便私断定谢凌春无端撩拨,贪图一时兴起作弄于他,遂心生嫌厌。

谢凌春其后不知因何,竟丢失这段关于祁征的、情愫生根的往事记忆,尽日呼朋唤友、流转于烟柳之地,全然忘却正待回音的祁征。

那时祁征自燕归楼将谢凌春拖出来,后者手间挂搭着红绣香巾,迷离着醉眼问祁大人有何贵干。

祁征却不曾想,那日在燕归楼自己对谢凌春发了疯似的狠声咒骂,以及日后的鄙夷唾弃,竟是为着自己心间一点作祟的不甘,而去针对一个自己假想的撩拨人心、浪荡成性的惯犯。

祁征叹了口气,披衣推门而出,在那尚未沾染黑污的盛雪中疾驰快行。

却不见身后,谢凌春自窗中目送那道背影,好似迎接故人归来。

☆、情定

祁征知此番回刑山,归来或许无期,才未敢跟谢凌春郑重作别。

冰霰落定,晴霁天色如洗,雪色之上,光如浮金,曲折山路被白雪覆得坦平,祁征削了竿枯竹探路,而那迎雪阁相仿的唤作“祈春阁”,掩映于刑山之阳盛林之中,自外所看,好似村舍绵延、陋室高屋,内里却别有洞天。

祁征能得知谢凌春来此处寻他,便是常千里所透露。

先时谢凌春曾提到刺客其身沾染裟百令,莫非夜间行刺一事,与常千里关联密切?

若是常千里既欲索他的命,为何要留他到冬至?

百思不得其解之际,祁征只觉身后风动,松柏簌簌,摇落白雪,昂首看去,一只松鼠正跃于枝梢,见祁征目光投来,忙向叶深处躲去。

一路萧冷,才入了祈春阁,便见庭除石阶深雪业已洒扫一空,雪轧之下的落山红愈发秾艳欲滴,好似胭脂,甫一入门,那前时侍卫便恭敬接迎而来,与其说接迎,倒不如说押解。

“祁公子,常公公今晨留了些经书,叮嘱祁大人尽心抄撰,为圣上祈福。”

祁征点头,却见那簇落山红后头立了一道人影,细看是宫女装束,身态伛偻,而宫女近旁之人,竟是那日同被挟至此处的余秋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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